“飞翔的番茄罐头”──F-15战斗机反卫星的故事

万磁王

　　20世纪60年代初，美国部署了两套陆基ASAT系统：美国陆军的“505项目”（Program 505）使用的是“奈基-宙斯”（Nike  Zeus）导弹，这款导弹最初是作为反弹道导弹武器而研发的；美国空军的“437项目”（Program  437）使用的是以“雷神”（Thor）导弹为基础发展而来的反卫星导弹。这两款系统都不依赖精确的制导系统──它们采用的是破坏力巨大的核弹头。
　　“505项目”以太平洋上的夸贾林环礁（Kwajalein  Atoll）为基地，于1963年8月1日开始进行。该项目持续了为期一年的警戒值班状态，然后就被国防部长罗伯特•S•麦克纳马拉放弃了，因为后者更欣赏美国空军在这方面的努力。
　　“437项目”以太平洋上的约翰斯顿岛（Johnston  Island）为基地，该项目在4次测试飞行中有3次（未安装实弹弹头）取得了成功。该系统在1964年6月1日宣布进入全面运行状态，但是在系统启动并运行后，美国的科学家们对核爆炸在太空中可能产生的有害影响开始有了更多的了解。测试表明，来自核爆炸的电磁脉冲可以传播到相当远的距离上，任何试图摧毁轨道上的苏联目标的企图都有可能意外地导致美国卫星受损。除此之外，苏联的核武器对美国太空轨道上的目标的威胁还没有完全成为现实，于是，在1970年底，“437项目”从警戒状态降级到了“限期终止”。1975年4月，位于约翰斯顿岛上的发射设施被停用，“  437项目”被正式放弃。
　　“我在担任空军部长期间终止了这个项目，因为我没有看到该项目最终投入应用的可能性和维护它的成本是相匹配的”，在1973年5月至1975年11月间领导着美国空军的约翰•L•麦克卢卡斯（John  L. McLucas）在1995年召开的“空军历史基金会研讨会”（Air Force Historical Foundation  symposium）上这样讲道。
　　接下来的进展是由杰拉尔德•福特总统推动的。由于注意到了美国国家安全对太空系统的依赖性日益增加，福特总统在1976年签署了第333号国家安全决策备忘录，该备忘录呼吁对反卫星武器系统应该“根据在危机和冲突中的计划用途”而开展相应的研发活动。于是，美国进入了“动能杀伤反卫星系统”的时代。
　　“长钉项目”（Project  Spike）是美国人在该领域进行的第一次努力，该项目包括一款从F-106截击机上发射的两级导弹。进入太空后，这种导弹将自动释放终端寻的飞行器。终端寻的飞行器将由固体火箭发动机不断调整姿态，最终通过直接撞击的方式来粉碎目标。

“长钉项目”中研发的、准备由F-106截击机搭载发射的反卫星导弹

　　“长钉项目”并没有推进到发展阶段。不过，在1978年，“长钉项目”的理念和一些技术被纳入了一个新的计划，该计划最初被命名为“原型微型空中发射系统”（Prototype  Miniature Air-Launched System），缩写为PMALS。
　　PMALS归美国空军系统司令部下辖的航天分部（Air Force Systems Command’s Space  Division）管辖，其任务是打造一种能够摧毁运行在地球低轨道上的卫星的武器。1979年，研发工作正式开始，最初研发的是一款新式的空中发射的微型拦截器ASAT（Air-  Launched Miniature Vehicle  ASAT）。这款拦截器同样采用两级、高速的导弹助推，从一架战斗机上发射。不过，选择的机型是当时的“新生事物”F-15，而不是已显老旧的F-106。
　　ASAT项目的第一阶段是对波音公司的一款反辐射导弹进行改装；项目的第二阶段是改装了一台凌-特姆科-沃特公司（LTV）的“牵牛星3”航天固体火箭发动机（Aerospace  Altair  3）；项目的第三阶段即研发微型化的终端寻的飞行器，这也是凌-特姆科-沃特公司的产品。新研发的微型化的终端寻的飞行器源自之前美国陆军资助的一项旧计划，并对着坦克进行了发射测试。
　　从该项目一开始，ASM-135反卫星导弹便被纳入了华盛顿的政策辩论之中，即：美国是否需要这样的系统？以及，与苏联人展开可能会限制ASAT武器发展的军备谈判是否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一些批评者认为，美国的ASAT项目可能会破坏超级大国之间核威慑的微妙平衡。根据他们的理论，苏联领导层一旦因为其情报卫星被击毁而被“致盲”后，由于担心发生最坏的情况，他们反而会发起一场核打击。其他人则认为，由于美国拥有更复杂的卫星系统，故可能会从针对ASAT的军备控制协议中获得不成比例的收益。

万磁王

另一场军备竞赛？
在苏联入侵阿富汗之后，美国暂停了两个超级大国之间所有的军备谈判。在此之前，卡特政府已经与苏联进行了三轮有关ASAT的谈判。在里根时代，在与苏联方面进行的有关国防和太空的谈判中讨论了有关ASAT的议题。不过，里根政府的官员们对这种谈判的益处如何持怀疑态度。
　　在封闭的苏联社会，一般很难核查军备控制活动。“这个问题对ASAT系统而言更加严重，因为向美国及其盟国提供安全服务的卫星数量很少”，在1984年发布的一篇政府报告中美国人这样判断道。“在反卫星军备控制方面进行的欺骗活动，哪怕是小规模的，也可能会给美国造成不成比例的风险。”
　　从1983年起，美国国会开始对ASM-135的测试活动制定了一系列日益严格的限制。1985年12月，即ASAT系统测试成功并成功地击毁卫星后不久，国会中的立法者们便禁止了针对太空目标展开进一步的测试。当时，这条禁令的支持者们说，继续进行ASAT试验只会导致两个超级大国在这类战略武器方面展开新一轮的军备竞赛。
　　尽管如此，ASM-135还称不上是一个“银色的番茄罐头”（译者注：在西方文化中，“银色子弹”往往被描绘成具有神奇力量的武器，后来也被比喻为具有极端有效性的解决方法，作为杀手锏、王牌等的代称。原文作者在这里借用了这一典故，将ASM-135戏称为不是能攻击一切太空目标的“银色”番茄罐头，具体请看下文），它的最大飞行高度约为350英里（约560千米），这意味着它只能攻击位于近地轨道上的卫星。另外，根据一份解密的中央情报局关于这一问题的报告，苏联人将能够研发出对抗ASAT武器的措施，虽然这些防御措施只有“有限”的效用。

ASM-135反卫星导弹的动能碰撞杀伤战斗部攻击卫星的示意图

ASAT项目概念图

万磁王

　　根据中央情报局在1983年提交的一份报告，“机动”将是苏联人唯一能够直接防御从空中发射的微型动能杀伤器的方法，对发射导弹的F-15载机或其基地发动空袭也是一个“理论上的选择”。这份中央情报局的报告得出结论说：“我们认为苏联人对ASAT系统知道的足够多，以制定旨在提高其卫星的生存能力的对策。”
　　最初，美国空军计划部署100部空中发射的微型动能拦截器，这些拦截器将被提供给进行过专门改装的两个F-15战斗机中队，这两个中队分别部署在美国的东、西海岸。但到了1986年，这个计划的支出远远超过了预算：据估计，完成这项计划的成本已从5亿美元剧增至50亿美元以上。
　　在1985年的“首飞”之后，美国空军又对ASAT进行了两次实弹射击测试。不过，出于对国会施加的限制的尊重，这两次测试都是将太空中的某颗星星作为瞄准点，而不是瞄准某一颗卫星。
　　1987年，ASAT项目被缩减；第二年，该项目被取消，理由是“目标导引系统的技术问题和测试活动拖沓，这两者都导致了显著的成本增长”。这一理由是美国空军发起的一项评估活动给出的。
　　皮尔逊少校，那位美国空军中唯一有太空“击落”记录的飞行员在退役之前一直擢升到了空军少将。在退役之前，皮尔逊少将担任的职务是美国空军飞行测试中心的指挥官。皮尔逊少将在2005年退役。

小威尔伯特•D•皮尔逊少校的官方标准像，此时的他已经官至空军少将了

万磁王

　　2007年9月，一些飞行员聚集到一起，对皮尔逊少校的历史性飞行表示了敬意。在位于佛罗里达州的荷姆斯泰德空军储备基地（Homestead  ARB，Fla.），地勤组长亚伦•哈特利中士（SSgt. Aaron  Hartley）亲眼目睹了一架当时被划归驻扎在该基地的第125战斗机联队的F-15战斗机──事实上，这就是当年发射导弹击落卫星的那架F-15。哈特利中士协助安排了一次飞行活动，以纪念这个成就，而驾驶这架F-15进行这次“纪念飞行”的飞行员就是皮尔逊少将的儿子──托德•皮尔逊上尉（Capt.  Todd Pearson）。皮尔逊上尉当时是一名现役的F-15战斗机飞行员，驻扎在位于爱达荷州的芒廷霍姆空军基地（Mountain Home  AFB，Idaho）。

已退役的道格•皮尔逊将军（左）和他的儿子托德•皮尔森上尉（右），他们二人正在讨论有关2007年9月13日涉及历史性的“击落卫星”的纪念飞行的相关事宜。为了纪念这一事件，皮尔逊上尉专门飞了他父亲22年前飞过的同一架F-15A。

　　今天的人们或许很难想起这一切，但对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那段岁月而言，“飞行的番茄罐头”的命运在华盛顿内部引发了相当大的争议。最后，该项目还是简简单单地就消失了，其作为遗产留给后人的只有那个发射成功的镜头，以及一个伟大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