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苏联空军：1941-1945

万磁王

作者：约瑟夫•米兰达（Joseph Miranda）
翻译：李昭辉  
原文发表在2011年6/7月刊的《大战中的世界》（World at War）杂志
来自空军之翼

　　译者注：本文原文发表在2011年6/7月刊的《大战中的世界》（World at  War）杂志上，原作者是约瑟夫•米兰达（Joseph Miranda）。译文所配图片有改动。
　　1941年6月22日，纳粹德国入侵苏联。面对德军的入侵，苏联空军（俄语转译为拉丁字母后写作Voyenno Vozdushnye Sily，缩写为VVS）可以说是毫无防备。虽然他们装备有将近1万架飞机，但很多都是老旧过时的型号。此外，苏联空军的指挥系统杂乱无章，后勤保障不足，而且机组人员没有接受过真正与打仗有关的训练。饶是如此，短短两年之后，苏军空中力量便已经能够掌握俄罗斯天空中的制空权，并作为先锋一路打进了柏林。

苏联空军装备的伊-16战斗机

万磁王

　　  1941年夏秋两季，德军正在源源不断地开往东方，德国空军也暂时统治了天空。面对德军握有空中霸权的现实，苏联方面也在不断发挥自身的优势，其中之一是人才储备。当时，苏军约有1万名训练有素的飞行员，虽然他们所接受的训练标准比起德国空军来还有差距，但他们仍然是一支庞大而有效的骨干力量，且最终以他们为基础打造了一支强大的苏联空军。此外，苏联民航部门也提供了额外的机组人员和飞机，他们可用来执行运输和训练任务。
　　  在所有这一切的背后，是苏联庞大的工业体系。虽然轴心国军队占领了俄罗斯西部和乌克兰的大部分地区，但苏联人正在乌拉尔山脉的两侧筹建工业生产基地。此外，许多工厂设备也被从西部撤离，在东部的工厂里重新组装起来。
　　  苏联人的另一个优势是油料，包括汽油、石油、润滑油，这来自他们的油田，特别是高加索地区的油田，以及由他们的新盟友——英国人和美国人控制的中东和北美地区的石油储备。相比之下，德国及其仆从国的石油储量和生产一直紧巴巴的，在作战中不得不精打细算地使用，而且轴心国的石油储量在战争中被证明无法完全满足其武装部队的需要。

巴库油田，其原油产量最高曾接近苏联原油总产量的80%，在二战之初亦高达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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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联人在战略方面也拥有优势，因为他们只在一条战线上作战，因此可以将其空中力量悉数集中用在德国人身上。相反，德国空军不仅在东线作战，它还在地中海和大西洋上空开展活动。此外，随着英美逐渐从1943年开始发起战略轰炸作战，德军又多了一个空中战场，即德国本土上空的防空作战，这些都迫使德国空军从东线战场上分兵。
　　  同样重要的是，苏联空军基本只打了一种类型的空战，即支援苏军地面部队，这与英国和美国的空中力量截然不同，因此苏军不必建立单独的战术航空兵、战略航空兵和海军航空兵等分支。同样，苏军可将其飞机生产和飞行员训练工作集中起来进行。
　　  不过，在1941年，所有以上这些优势都还不是现实或尚未发挥作用。为了应对当时的情况，苏联空军实施了紧急改革，一种方法是将飞机分散到尽可能多的机场，然后对它们进行伪装。所谓的“马斯基洛夫卡”（军事欺骗）措施是被动地面防御的一个主要部分，此举意在避免重蹈“巴巴罗萨行动”初期那种灾难性覆辙——当时，德国空军将苏联空军的数千架飞机摧毁在了地面上。苏联空军还打造了一套空中预警系统，以便为截击机中队提供预警，并在来袭飞机发起攻击前起飞升空予以拦截。苏联空军的团减少了装备飞机的数量，此举使团级部队更容易管理。

被摧毁在机场上的苏军雅克轰炸机，后方还有同时被摧毁的伊-16战斗机和斯勃轰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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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当德国人在1941年末向莫斯科发起最后一次突击时，苏联空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发起小规模的反击。到12月的第一周，德军前锋已逼近苏联首都莫斯科市郊，但这是他们所能推进到的最远的地方了。苏联红军把他们赶了回去。在此期间，苏联人集中了所有可用的飞机（共有约1200架）来保卫莫斯科。
　　  当苏德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德国空军即将从其巅峰上跌落：德国工业再也无法生产出足够数量的飞机来补充损失，各种零备件储备不足，德国空军的学校也无法训练出足够多的飞行员来补充战损。德军飞机的完好率降低到了约50%，这意味着每天只能出动装备飞机总数的一半左右。

苏联空军在二战期间曾将特勃-3轰炸机和伊-15/16SPB（俯冲轰炸型）组成“复合战机”空袭罗马尼亚的油田，但在德军Me  109E战斗机的拦截下损失很大。当时德国空军非常惊异：伊-15/16居然可以飞得这么远！

　　  因此，在苏德战争初期最具决定性的战役——莫斯科保卫战期间，德军只能投入约500架飞机来提供支援。更糟糕的是，极度寒冷的天气使启动飞机发动机变得非常困难。糟糕的天气和恶劣的道路状况也使德国空军的许多卡车无法使用，故无法开展适当的机场支援行动。无奈之下，筋疲力尽的德军攻势在地面和空中都被阻止了。当苏军发起冬季反攻行动后，德军只能掘壕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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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维科夫来了!
　　1942年4月，斯大林越过一大批苏军将领，任命亚历山大•亚历山德罗维奇•诺维科夫（Alexander A. Novikov）为苏联空军总司令。诺维科夫就任后立即开始实施进一步的改革，以解决指挥控制问题。他将苏联空中力量分为两部分：前线航空兵和大本营预备队。前者为地面部队提供直接支援，后者可成批派往任何地方，以集中使用空军兵力。

苏联空军总司令诺维科夫（照片摄于1941年10月29日他晋升为空军中将之后）

　　  相应的，每个苏联红军方面军（相当于一个集团军群）至少应得到下辖的一个空军集团军的支援，空军集团军司令员也兼任其所属的方面军司令员的空中力量首席顾问，两人共同负责协调、规划和建立空地一体的联合指挥机构。
表1. 二战期间苏联空军各个集团军的概况

　　  在训练方面，苏联空军也变得更加实际。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和机组人员被定期从前线召回，向新兵传授他们的战斗经验。教官也轮流到前线的空军部队中任职，以便与当前的战况保持接触。苏军开展了模拟空战训练，以确保编队在与敌人接触时不会被打散。与此同时，苏联工业界正在装配流水线上生产新式、性能更好的飞机，新的后勤系统也越来越好地保障了飞行活动的进行。1941年时出现的各种不足得到了有效的解决和补救。
　　 1942年6月28日，德军对苏军发动了第二次夏季攻势，这次进攻的矛头指向高加索油田和斯大林格勒市。苏联空军又将面对一项新的重大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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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格勒保卫战
　　  1942年11月19日，苏联红军发动了“天王星行动”，即合围斯大林格勒及其周边的轴心国部队。希特勒命令第6集团军不惜一切代价在包围圈内坚守，同时命令陆军元帅埃里希•冯•曼施泰因迅速组织部队展开救援行动。德国空军总司令赫尔曼•戈林也在努力为陷入困境的德军官兵提供航空运输支援，德国空军深深地卷入了这场战役之中。不过，诺维科夫早已准备好开展所谓的“空中封锁”作战，他在斯大林格勒周围划定了四层空中区域，用来拦截德军的运输机群，同时空袭德军机场。激烈的战斗在斯大林格勒上空打响了。

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德军被击落的Me 109战斗机

　　  苏军的空中封锁极大地削弱了德军对包围圈内的补给活动，但最终还是依靠苏联陆军挡住了曼施泰因的解围部队，从而全歼了第6集团军。苏军地面部队也攻克了多个德军用来提供空运补给的关键机场。苏联空军的战斗力虽然比1941年时提高了，但仍然存在缺陷。
　　  通过分析，诺维科夫发现，“罪魁祸首”是采用了错误的战术：苏联空军的战斗机飞行员倾向于攻击轴心国的战斗机，从而让敌人的运输机和轰炸机得以通过。虽然击落敌人的战斗机能取得更大的荣耀，但这无法完成阻止敌人空运兵力进出斯大林格勒口袋的任务。尽管如此，德国空军在斯大林格勒的损失还是很惊人的，再加上为了支援埃尔温•隆美尔陆军元帅在突尼斯的最后一战而遭受的进一步损失，在战争剩下的时间里，德军的空运力量基本陷入了瘫痪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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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库班大空战和库尔斯克战役
随着第6集团军在斯大林格勒的覆灭，轴心国军队在高加索的态势也变得摇摇欲坠。很快，那里的德军撤退了，但仍然在克里米亚以东的库班半岛掌握着一个桥头堡。库班半岛不久将成为1943年初爆发的一场大规模空战的战场，这也将是苏联空军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经受的又一次锤炼和洗礼。
　　  诺维科夫下令，让苏军全体官兵共同努力，掌握库班地区的空中优势，这也让苏联空军迎来了新的挑战。由于改进了指挥控制系统，苏联空军可以在战斗中投入更大的编队了。更多的指挥所、更好的无线电通信系统和更有效的地面控制也使空中部队得到了更好的协调。

苏联空军歼击航空兵第195团的拉-5战斗机，照片摄于194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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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库班大空战中，苏联飞行员还实施了一种新的高度梯队战术，有时也被戏称为“库班书架”，即让不同的梯队飞行在不同的高度上，当德国空军试图拦截飞行高度较低的梯队时，高空梯队的苏军战斗机就可以俯冲下来攻击德军飞机。苏军战斗机的作战重点是截击敌人的轰炸机，以便削弱德国空军支援地面部队的能力，这与德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的战斗机飞行员为了获得“王牌”称号而大肆狩猎敌军的战斗机。虽然德国人仍旧保持着对己方有利的交换比，但在库班上空，苏联空军表明它从此已经可以挑战德国空军。
　　  下一场大规模空战发生在库尔斯克战役期间，这也是德军在苏德战争中发动的最后一次战略进攻，行动代号“堡垒”。在地面上，德军的计划是让装甲部队突破库尔斯克突出部的南北侧翼，然后进攻并摧毁突出部后方的苏军预备队。德国空军需要在战场上空确保空中优势，并支援地面上推进的部队。德军在库尔斯克战役中投入了大批新型坦克和攻击机，如Hs  129飞机，该机型装备有一门可发射穿甲弹的大口径航炮。由于这场攻势是在夏季进行的，而且从德军机场起飞的飞机的航程可以轻松覆盖整个战场，因此德国空军预计优势在他们这边。
　　  然而，苏联情报部门早已接到情报，库尔斯克将成为德军进攻的地域。为此，苏军地面部队大大加强了在突出部的防御，苏军指挥高层也调来了装甲预备队，以支援突出部的防御作战。苏联空军方面，他们建立了一套伪装机场网络，还对德军阵地和德国空军的基地进行了广泛的航拍侦察。就在德军发起他们的地面突击之前，苏联空军对确认位置的德国空军基地发动了大规模、先发制人性质的空袭。虽然德军的早期预警雷达发现了来袭的苏军飞机，并起飞拦截机击落了它们，所以苏军的空袭基本上失败了，但这一努力也再次证明，苏联空军已经可以发动大编队进攻。

射击中的伊尔-2M强击机，注意后向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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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德国空军尚能够在“堡垒”行动中完成任务，这是基于过去曾给它带来优势的几个因素：优越的指挥控制体系使德军能够迅速将空中力量集中在前线的决定性地段之上，外加较快的作战节奏和较多的飞行架次数。然而，随着战斗的进行，德军的体系崩溃了，他们损失的飞机越来越多，战损和飞行员疲劳降低了作战频率。与此同时，苏联空军的抵抗日渐增强，德军地面部队发现自己遭受的空袭越来越多。
　　  转折点发生在7月12日，这一天，苏军发动了对奥廖尔的反攻，攻击了德军的北部侧翼。德军指挥高层将德国空军部队撤出了还在发动进攻的南翼（当时南方集团军群指挥官冯•曼施泰因元帅正在获得这些空军部队的支援）以帮助维系北翼奥廖尔地区濒临崩溃的战线。7月17日，希特勒下令，彻底终止“堡垒”作战。

苏联空军雅克-3战斗机的飞行员和地勤人员

　　  库尔斯克战役通常被认为是德军在东线战场最后一次获得决定权的机会。在苏军方面，击败德军的一大原因是在库尔斯克-奥廖尔战役中苏联空军获得的优势。这也标志着，苏联空军从此以后可以正面对抗德国空军并赢得胜利。德国空军却越来越陷入了担任紧急“救火队”的状态，其飞机只能在前线发生的每一场危机中来回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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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编制
　　  在整个1941年，苏联空军发现自己无法将大批飞机集中在空中使用。由于可用的飞机数量损失惨重，这种“无能为力”让原本集中兵力可能带来的优势荡然无存。苏联空军调整自身的组织编制也反映了这一现实。苏联空军的团（这是苏联空军开展战役机动和战斗的基本单位）的规模缩小了，大多缩减到了中队大小。  这也使指挥官能更容易地控制部队的行动。
　　  1942年，诺维科夫将苏联空军团的兵力稳定为每个团32架飞机。多个空军团被合编为空军师，多个空军师被合编为空军军，多个空军军被合编为空军集团军。一些空军师被直接置于苏军最高统帅部的指挥之下，担任大本营预备队。这套系统保证了在战术对地支援和大规模作战任务时可投入大型空中编队。

典型的苏联空军集团军的编制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