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米格──美国搜集米格战斗机的故事

万磁王

作者：美国国家安全档案馆（National Security Archive）的高级研究员杰弗里•T.里彻尔森（Jeffrey T.  Richelson）
翻译：李昭辉
原文发表在2011年3月份出版的美国《空军》杂志（AIR FORCE  Magazine）
来自空翼

　　译者注：本文原文发表在2011年3月份出版的美国《空军》杂志（AIR FORCE  Magazine）上，原作者是美国国家安全档案馆（National Security Archive）的高级研究员杰弗里•T.里彻尔森（Jeffrey T.  Richelson）。译文所配图片有改动。
　　“美国人动用了所有的手段——从间谍卫星到匍匐在泥泞中的未来的四星上将，目的只有一个：搜集关于顶级机密的苏联战斗机的情报。”

绰号“红鹰中队”（Red Eagles）的美国空军第4477假想敌中队装备的中国产歼-7和苏制米格-21战斗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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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回首
　　在美国国内某处的一座保险库内，也许正静静地锁着一份研究资料，一份关于美利坚合众国如何搜集有关多个型号的米格战斗机的情报的研究资料，以及随之而产生的情报报告，以及──这些情报的准确性究竟如何。
　　如果完完全全地把这些资料解密的话，其可能会长达数千页，因为美国想知道的关于米格战斗机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而且这些知识中的某一些是可以帮助我们拯救生命并赢得战争的。美国空军、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和其他的间谍机构搜集并分析了这些情报，其中包括这些米格战斗机是在哪里生产的、它们的产量是多少、具体的生产过程是什么、飞机的技术特点如何，以及米格战斗机的部署、操纵、作战和对外军售或转交的情况。
　　这类研究将是高度保密的，因为其涉及美国情报机构所动用的人力资源、无线电通信情报、图像照片、公开来源的情报、对这些飞机是如何秘密获取并利用的情况，以及一点点来自外国的帮助。
　　1948年，当苏联人开始封锁西柏林的时候，“冷战”骤然升温。苏联向其东欧卫星国的空军部队提供了米格战斗机，此举加剧了他们对美国和美国盟国空中力量的威胁。
　　接着，在朝鲜半岛，“冷战”变成了“热战”。在朝鲜战争期间，由苏联飞行员驾驶的米格-15战斗机依托位于中国境内的基地，与美军的F-86“佩刀”战斗机展开了激烈的空中角逐。1950年8月，美军的RB-29侦察机发现，有122架米格战斗机抵达了位于中国东北地区的机场。

一架朝鲜飞行员驾驶叛逃的米格喷气式战斗机，停放在韩国金浦空军基地（Kimpo AB）的停机坪上

美国人随后对这架米格-15展开了详尽的研究

并与F-86进行了模拟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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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来，美国人就有更多的照片图像可以用来进行分析了。据一位前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官员说，美国已经截获了有关朝鲜境内米格飞机活动的“大量无线电通信情报”──虽然朝鲜方面为了保密而在1951至1952年间将通信频率从高频段（HF）调整到了甚高频段（VHF），但美国空军安全处（Air  Force Security  Service）的情报人员加紧重新建立起了他们的信号截获能力。这些情报是通过截获战斗中的无线电通信而得到的。在空战中，苏联飞行员毫不掩饰地用他们的母语──俄语交谈，这使这些飞行员的国籍和民族一目了然。
　　不过，美国人还是想要一架属于他们自己的米格飞机。1951年初，美军高层要求在朝鲜的联合国军空军指挥官搞到一架完整的米格-15战斗机。美军部队已经成功地回收了一架被击落的米格-15战斗机。后来，在1953年，一位朝鲜飞行员驾驶着他的米格-15起飞后没有返航，而是径直飞到韩国境内才着陆。对这架飞机的空气动力学检查揭示了苏联设计人员的实力，但米格飞机的电子和发动机技术远远落后于同时代的美国飞机。
　　美国的谍报人员也盯上了苏联和东欧境内的米格机。美国人在驻莫斯科大使馆的屋顶上架设了高质量的照相机。在航空展期间，每当有米格飞机从克里姆林宫附近的空中飞过时，这些相机就对着天空一通狂拍。

这架米格-17隶属于美国空军的“海弗-钻头”（Have  Drill）秘密测试项目，它是以色列在20世纪70年代转交给美国的两架飞机中的一架

　　从1956年7月起，美国人开始用U-2高空侦察机对苏联的机场和工厂进行航拍侦察，米格战斗机也徒劳地试图对它们进行拦截。1957年10月，美国飞行员赫维斯•S.托克曼（Hervey  S.  Stockman）带回了有关苏联科拉（Kola）半岛上的米格战斗机基地的高质量的航拍照片──当时，正好有一架米格-19战斗机从托克曼驾驶的飞机的下方飞过。这些照片给美国人展示了米格机的真实面目──它们与苏联官方发布的照片相去甚远，因为苏联官方发布的照片往往是修改过的。
　　美国间谍也收集了人工来源的情报资料。1952年，一个由美国中央情报局掌握的情报来源报告了其所观察到的驻扎在东德的米格-15战斗机的技术细节。1957年4月，美国中央情报局发布了一份报告，这份报告针对的是匈牙利空军装备的米格-15和米格-17飞机的技术细节，这份报告的诞生是中央情报局和美国空军共同努力的结果。这些技术细节包括米格-17的空重、机身结构、机翼结构、推进系统、电子设备、尾部告警雷达和武器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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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取飞机手册
1954年，美国中央情报局这类搜集米格机情报的努力结出了一大硕果：这一年的4月份，中央情报局发布了一份报告，报告是关于在1950年和1952年之间在古比雪夫（Kuybyshev）和新西伯利亚（Novosibirsk）的工厂中米格-15的生产情况的。20世纪50年代末，在由美国空军情报部门出版的月刊《航空情报文摘》（Air  Intelligence  Digest）中，其他一些类似的报告也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在1959年出版的最初的四期中，每一期都刊登有一篇和米格飞机有关的文章。其中一篇文章报告了米格-19“农夫”（Farmer）战斗机的改进型号──这些改动首次在1957年的5月份被观察到，包括升级后的发动机和军械。

这架米格-21战斗机是由一位古巴空军少校驾驶着叛逃至佛罗里达州威斯特海军航空站（NAS Key  West）的，时间是在1993年。照片摄于美国海军的一处机库内，该机库隶属于美国海军的一支用于空中对抗的假想敌战斗机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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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高空侦察机依旧在从全世界范围内传回有关米格战斗机的图像资料，直到20世纪60年代。从1962年9月5日起，米格-21战斗机被部署到了古巴境内刚刚完工的圣克拉拉（Santa  Clara）机场。在1964年的一次飞行任务中美国人发现，34架米格-15和米格-17战斗机被部署到了另外一处当时新近完工的机场──位于北越境内的福安（Phuc  Yen）机场。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美国人得到的就不只是航空照片了。截止到1965年11月，美国已经获得了（同时美国空军外国技术部也翻译了）苏联人的《米格-21F-13战斗机飞行和军事使用技术手册》，其中有265页包括关于目标搜索、拦截和米格-21与敌方战斗机间空战的内容。在米格-21与敌方战斗机空战的章节中，包括使用机载R-3S火箭弹实现最大杀伤概率的发射距离是3到6英里（约4.8到9.6千米）等内容。
　　1966年，美国人手头上拥有了更多的苏制战斗机的飞行手册。就在这一年，一位伊拉克空军的上尉驾驶着一架米格-21战斗机叛逃以色列。在以色列人对这架飞机进行了彻底的检查之后，它的下一个“家”是位于美国内华达州的格鲁姆（Groom）湖飞行试验中心。在那儿，专家对这架飞机进行了试飞，并明确了该机在空气动力学方面的一些重要缺陷。

伊拉克空军列德夫•穆尼尔上尉的米格-21F-13 53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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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些年间，美国中央情报局下属的国家照相判读中心（National Photographic Interpretation  Center，缩写为NPIC）正在忙于判读由高空侦察机搭载的传感器提供的米格飞机的航空照片。当时，随着越南战争的扩大化，美国人主要的关注点转移到了越南北方米格战斗机的数量、型号和分布上面。1966年2月，国家照相判读中心再一次报告，在1965年12月23日对北越福安机场进行的一次照相侦察中，发现有七架米格-21和四架用帆布覆盖着的飞机出现在了该地。
　　国家照相判读中心还报告了对北越和中国上空飞行的米格战斗机进行照相侦察的情况，其中一张还是U-2飞机首次从北越上空飞过时拍摄到的。在1966年12月份披露的一份报告展示了若干张两架米格机编队飞行的照片──其中一架挂载了两枚“环礁”空对空导弹，另一架则至少挂载了一具UB-16-57型火箭发射巢，这也是北越境内所有的米格-21首次被拍摄到挂载火箭发射巢。

1967年正遭受美军轰炸的北越福安机场

　　公开的和人工方面的情报来源对美国人掌握苏联阵营以外的国家采购和生产米格飞机的情况帮助甚大。在1965年5月的一份名为《印度境内的苏制米格-21工厂：进展和展望》的中央情报局的报告引用了六处不同的情报来源，包括两篇来自《印度时报》（Times  of  India）的文章，再加上美国国务院和驻印美国空军武官的报告。这份报告包含了关于苏印协议、计划中工厂的选址和功能、施工进度、预计成本，以及印度计划自己用原材料生产基本零部件和对先前购买的米格飞机不满意等情报。
　　美国情报机构继续监视着东欧和苏联境内米格-21的情况，正如在1969年针对华沙条约组织各军兵种作出的《国家情报评估》（National  Intelligence  Estimate）中所透露的那样。《国家情报评估》中指出：型号最新、全天候的米格-21构成了苏联国土防空军航空兵团装备的飞机的95%以上，并且这款飞机有八至九个“生产版本”──最新的“生产版本”是在东德境内被发现的，该机型“提升了有效载荷能力并改进了空中  截击雷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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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照相侦察更好的……
1971年6月15日，一枚“大力神-3D”（Titan-3D）运载火箭被发射入轨，这也是该型火箭的首次发射任务。这次任务所搭载的被普遍认为是有史以来人们研发的最复杂的侦察设备之一：KH-9或者说“锁眼”照相侦察系统。该系统的分辨率可达1至2英尺（约0.3至0.6米），并将最终取代“日冕”（Corona，亦有资料将其音译为“科罗纳”）侦察卫星系统，从而成为美国搜集外国领土上大片区域内情报的主要手段──尤其是针对苏联。
　　自从1960年首次亮相以来，“日冕”系列卫星就在不断发展，美国借此已经能够获得更准确的米格飞机战斗序列，外加有关机场、训练场地和部署状况的情报。但是，据前国家照相判读中心资深官员蒂诺•A.布鲁基奥尼（Dino  A. Brugioni）的说法，KH-9卫星是一个重大的改进，它拍摄大片国土的能力与高分辨率意味着中央情报局针对米格机战斗序列的报告“再也不是估计了”。

美国的“锁眼”系列照相侦察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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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在1974年，美国情报机构第一个指出：叙利亚空军已经获得了米格-23战斗机。
　　一份美国中央情报局在1974年4月4日提交给白宫的已经解密和进行了“去敏感化”处理的文件表明：“……（被涂抹掉的敏感文字）……苏联已经向叙利亚提供了米格-23战斗机，并在运用这些飞机的过程中对叙利亚飞行员进行训练。”因为这份文件上盖的戳是“通信情报渠道”（Comint  Channels），因此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被涂抹掉的文字是“根据通信情报”或差不多类似的话语。这份报告中还写道：“没有直观的证据证明米格-23战斗机已经出现在了叙利亚，但这种报告最近越来越频繁。”
　　1978年，一名古巴流亡者报告说，一支新的米格战斗机特遣队抵达了古巴，这一消息得到了卫星侦察情报的确认。为了得到进一步的细节，吉米•卡特总统下令恢复了SR-71对这个岛国的侦察任务。需要确认的是：米格机群是否除了包括米格-23之外还包括米格-27──后者是米格-23的对地攻击版本，可以挂载核武器并飞抵美国本土纵深。
　　尽管如此，单凭高空照相侦察几乎无法从外观上区分出米格-23和米格-27的若干差异，甚至连SR-71拍摄的照片也不行。最后，真正让照片判读员得以最终确定的是在古巴杂志上出现的米格飞机的照片──照片上的飞机显然与米格-23没有什么区别。在对这些照片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后，国家照相判读中心的相关判读人员最终确定，这些米格机的确是米格-23。

古巴空军的米格-23战斗机

　　到20世纪70年代末期，美国人获得了对米格机进行更好的“鉴赏”的途径──这是一条从照片上永远无法获得的“鉴赏”途径。

1976年，苏联空军飞行员维克多•别连科成功地驾驶着一架米格-25叛逃美国，他的飞机在日本函馆机场着陆。上图所示就是这架叛逃后的米格-25，机身已经被部分覆盖了起来

　　1976年9月6日，苏联空军飞行员维克多•别连科驾驶着他的米格-25“狐蝠”战斗机飞到了日本。在这架飞机被归还给苏联人之前，其被大卸八块，并由美国专家进行了颇为仔细的分析。根据前中央情报局官员罗伯特•克拉克（Robert  Clark）的说法，这架飞机“比情报机构在评估中所描述的……要逊色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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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7年，“永恒的佩格”（Constant  Peg）项目在内华达州正式启动。该项目是“入侵者中队”的延续计划，“入侵者中队”项目早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便已开始。
　　在双重努力下，美国飞行员与米格-17、米格-21和米格-23展开了对抗性质的飞行训练──获得这些飞机的手段现在仍然是保密的。在此过程中，美军受助于他们之前对米格机训练操作的了解──这种了解部分基于美国的通信监听和对米格机飞行活动的追踪，这类工作是由位于西柏林境内的滕珀尔霍夫（Tempelhof）航空站进行的。前美国空军参谋长梅里尔•A.麦克帕克（Merrill  A.  McPeak）将军说，从这些飞行对抗演练中获得的一个“意外收获”就是：“他们（米格机）做的第一回合的机动总是令人眼花缭乱。但是，如果你能够在第一回合生存下来，并进行垂直方向上的战斗，那么米格飞行员很快就会失去能量并变得无计可施。”

“永恒的佩格”项目中的米格-23战斗机

　　在1984年的国会证词中，空军副参谋长劳伦斯•A. 斯坎策（Lawrence A.  Skantze）将军向众人展示了一个简短的幻灯片以描述苏联米格-29“支点”战斗机的某些能力：该机的攻击能力“专门为空战格斗而进行了优化”，拥有“提高了的推重比”，“下视下射能力”和“拓展的战斗半径”。斯坎策将军还展示了一幅由间谍卫星拍摄的飞机照片。

美国间谍卫星拍摄的首张米格-29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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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7月，美国空军少校迈克尔•V.海登（Michael V.  Hayden）开始了他为期两年的美国驻保加利亚大使馆（位于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空军武官一职。海登少校是一位未来的空军四星上将和国家安全局及中央情报局局长。二十多年后，海登上将回忆起了他搜集米格飞机情报的经历，他告诉参议院情报委员会（Senate  Select Intelligence on  Committee）说：“我匍匐在泥地里，拍摄从保加利亚机场起飞的米格-23的照片，这样我就可以识别出这是米格-23的哪一款型号。”
　　后来，在1984年，对米格飞机情报的追求再次让美国人动用了SR-71，这次涉及的是苏联人向某个制造麻烦的中美洲国家提供米格飞机的可能性。
　　早在1982年，一份来自中央情报局副局长罗伯特•M.盖茨（Robert M.  Gates）的备忘录中就写道：“在尼加拉瓜，几个未来有可能成为米格战斗机基地的机场的建设工作正在继续。”然后，在1984年10月，情报分析人员得出结论说，米格-21可能正在被装箱并运上了一艘名叫“巴库里阿尼”（Bakuriani）号的苏联船只。很显然，这艘船正准备前往中美洲或南美洲的某个地方。
　　这艘船在横渡大西洋的途中被美国的卫星跟踪，直到分析人员因为天气原因丢失了跟踪目标为止。一次由SR-71执行的在墨西哥湾上空的飞行任务重新捕捉到了这艘轮船，而且SR-71拍摄的照片表明古巴不是这艘船的目的地。11月7日，这艘船抵达了尼加拉瓜的科林托（Corinto）港。
　　在这艘船到港后不久，针对科林托港的SR-71的飞行任务便接踵而至。“黑鸟”们不仅拍摄了港口区域，还发出了震得港区建筑物玻璃吱吱作响的巨大音爆──此举意在强调美国对这批米格机落入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Sandinista  National Liberation  Front，译者注：“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是尼加拉瓜的一个社会主义政党，在1979至1990年间执政，该党的丹尼尔•奥尔特加赢得了1984年的尼加拉瓜总统选举并成为该国总统。该党由于其社会主义性质而引起了美国的敌视）手中这一前景的不放心。没有一架米格机实际进入到尼加拉瓜空军的装备清单之中──可能是因为迫于美国的压力尼加拉瓜将这批米格机还给了苏联人，抑或是因为“巴库里阿尼”号上根本就没有装载米格飞机。

SR-71拍摄的科林托港侦察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