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篇:投资规模与管理认知 罗罗公司(RB211项目)让银行家对航空发动机投资的认知水平增加了一个零。他(们)曾认为500万英镑是一大笔钱,但在RB211项目上工作几周后,他(们)开始懂得5000万英镑也不值一提。 ——罗罗著名航空发动机设计师斯坦利•胡克(Stanley Hooker)
早期活塞发动机大多脱胎于汽车和摩托车动力技术,格伦柯蒂斯之所以迈上航空之路,就因为他善于制造摩托车发动机。1906年他设计的V-8发动机就被装在许多早期飞机上。随着飞机对于动力诉求的不断攀升,航空活塞发动机很快与汽车摩托车动力分道扬镳。 航空发动机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为位于人类工业能力顶端的“巨型系统”。仅从发动机造价和研发成本规模的几何攀升方式看,在活塞发动机时代曾拥有航空动力制造能力的一些国家,在先进喷气动力时代,极有可能丧失独立研发航空动力系统的可能。二战时期经典的P-40E飞机采用的美制艾利逊V1710型液冷V12活塞发动机造价为25 000美元(20世纪30年代币值,工艺完善后后价格降至8 500美元);上世纪50年代F-86H飞机使用的通用电气J73涡轮喷气发动机造价是145 000美元;1965年开始试运行的通用电气J79涡喷发动机攀升到624 727美元;1968年试验成功的TF30涡扇发动机则达到750 000美元。到了20世纪90年代,航空发动机身价继续倍增:1989年飞行试验的F100-PW-229的价格是350万美元,1993年试车的F414-GE-400造价432万美元;F119为1 003万美元。到了21世纪,F135-PW-600单价达到了3 249万美元。大型高涵道比涡扇发动机更是惊人,1991年试车的F117-PW-100造价达975万美元;罗罗“遄达1000”更是达到了4 170万美元。
英国罗罗1966年发起的RB211是世界第一台三转子高涵道比涡扇发动机,一系列创新技术引发的高昂投资曾让罗罗濒临倒闭。鉴于该发动机对于英国航空动力产业的重要性,当时英国希斯保守党政府在1972年对公司实行国有化,以确保RB211完成研制;并要求美国政府对洛克希德提供银行担保,协助完成L-1011项目。正是这一番伤筋动骨的折腾,RB211最终成为一代著名商用发动机,除了洛克希德L-1011,还成为波音747/757/767的动力系统。 研制费用方面,罗罗为三转子RB211发动机投入了1.68亿美元,通用电气F100发动机研制费用约为4.482亿美元,F135发动机的研制投资则达到了84亿美元。近百亿美元的投资,已经接近一个万亿美元GDP国家国内生产总值的1%,这一比例超出了不少国家单一项目投资能力。中国能够拥有布局完整的航空发动机产业并不断取得进步,要感谢中国相对庞大的经济体量,以及近些年来一直平稳的经济增长形势。从经济规模而言,中国是有条件进行持续航空发动机研发制造为数不多的国家之一。然而,有充足持续的投资只是航空发动机研发的一个必要条件,并非充分条件。在未来20年内对航空发动机投资超过千亿元并不是不可想象的事。F-35“闪电”II的心脏F135涡扇发动机研制花费了大约84亿美元。以这个规模推算,中国的未来投资足以支撑几个型号的高性能发动机齐头并进地发展。但如此巨大的投资及其相关的项目管理与评估,仍然是不小的挑战。
中国在航空发动机研制领域进行过不懈尝试。1964年开始研究的910发动机(涡扇-6)是中国首次设计的大推力军用双转子加力涡扇发动机。尽管当时参考过被击落的美国F-4B“鬼怪”的J79涡喷发动机,以及英国“斯贝”发动机,但直到10年后的1974年样机才进入高转速试车,1979年末才实现高转速长时间稳定运转,1983年才完成24小时持久性试车。即便如此,910发动机仍然未达到成熟阶段,因为与之配套的歼9下马,该发动机最终放弃研制,殊为遗憾。照此推算,910发动机如果从开始研制到最终完善成熟,恐怕需要25年以上。 1975年中国曾获得历史契机,与英国罗罗公司签署协议,引进军用“斯贝”航空发动机专利。该项目耗资巨大,专利转让、整机辅机采购等费用总计高达7 679万英镑。但即便如此,中国仍然花费了近5年时间,直到1980年国产“斯贝”Mk202(涡扇-9)才考核成功。然而当时中国并没有使用涡扇-9的相关飞机项目,直到1986年歼轰7研制方案确定,国产“斯贝”才算有了用武之地。 上世纪70年代末,中国还曾尝试仿制苏制R29-300发动机,当时命名为涡喷-15;此外,为与运10飞机配套,中国还测绘仿制过美制JT3D涡扇发动机,当时命名为涡扇-8,至1980年底,在涡扇-8上的投资累计达到1.8亿元,完成了生产设施和研制队伍等基本条件的准备,至1983年研制工作已接近尾声,但因运10停止研制,涡扇-8也未能进行到底。 试想在当时国家的经济实力背景下,同时开展涡扇-6、涡扇-8和涡扇-9等发动机型号的难度,特别是这些型号在当时世界发动机技术格局中居于较为先进的水平。多项目同时展开,势必形成研制资源的分散,如果这些力量形成合力,完全有可能在某一型号上走向成熟,在航空动力领域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发展方法和经验。 美国通用电气公司(GE)会把每年营业额的10%~15%,作为研发费用投入航空发动机技术开发。这一比例比美国其他工业企业要高出3~5倍。其中大约20%用于基础科学,即与航空发动机直接相关的研究与开发,如新材料、新工艺、新的计算分析程序和软件、燃烧基础理论、空气动力学、结构力学分析、计算机辅助设计、检测技术等;30%用于应用技术,即发动机高新科技的工程应用,加工制造以及质量监控;50%用于产品开发,即发动机及相关部件和系统的设计、工艺、工程制造、试验、适航取证、售后服务等。然而这只是公开的一些概略情况,对于航空发动机技术的投资规模、节奏以及效果评估,都需要在中国国情实际情况下进行探索,找到一条符合中国现实的投资决策、管理和评估办法。这是摆在中国航空发动机产业面前的急务。 今天中国经济实力远非昔日可比,在投资规模上和项目管理上有能力实现多项目并行实施,但在航空发动机这样一个创新色彩超级浓厚的领域,仍然要注意多项目管控上的时序问题,集中力量在重点型号上实现率先突破,使研发制造团队经验丰富化,同时将既有技术积累延续发展到其它项目,实现累进式高效发展,避免多项目中产生类似的瓶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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