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报告：驾驭F-14“雄猫”战斗机

万磁王

原作者：Lt Cdr Clive Baylis

　　F-14“雄猫”战斗机是最具代表性的第四代战斗机之一，并且因电影《壮志凌云》而红得发紫。仅有少数英国飞行员驾驶过该机，英国皇家海军的克莱夫·贝利斯少校就是其中的一员。
　　1991年夏，我参加了一个英美军事交换项目，有幸去VF-124“枪手”中队驾驶格鲁曼公司的F-14A和F-14D“雄猫”战斗机。当时我刚刚晋升少校，曾驾驶“海鹞”战斗机参加过两次一线部署，并取得了空战教官的专业资格。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居然能获得飞另一种标志性战斗机的机会。这次我将去南加州，而且家人也能随行。
　　当我去米拉马海军航空站的“枪手”中队报道时，却发现该中队和航母没有太大关系。VF-124是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的“雄猫”补充航空大队（RAG，按英国的说法就是作战改装部队——OCU），所以“枪手”是美国海军规模最大的F-14中队，拥有42架飞机，此外米拉马还是其他14个“雄猫”中队的驻地！。太平洋舰队有6艘航母的母港是圣迭戈，每艘航母都搭载一支拥有两个F-14中队的舰载航空联队。我的工作是在熟悉了“雄猫”后，成为VF-124中队的飞行教官（IP）。

VF-124是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的“雄猫”补充航空大队，所以“枪手”是美国海军规模最大的F-14中队，拥有42架飞机

万磁王

教官
　　从教官的角度来看，教一名新学员学会驾驶和操作F-14有点纸上谈兵的意思。由于“雄猫”没有双座教练型，所以教官对刚从A-4训练部队毕业的学员进行“一对一帮扶”，而且学员在坐进真机前，首先要在模拟器上完成两项训练。
　　上机时，教官会赶走雷达截获官（RIO）坐进F-14后座，口头指导学员飞行。一般来说，教官完全不熟悉后座的传感器、控制器和显示器，这简直是让盲人给近视眼指路！
　　我仅飞了40小时后就开始了F-14教官的职业生涯，最初的任务是带领菜鸟飞行员在太平洋上空做一些简单机动，然后保证他安全降落回米拉马。当然，整个过程只能用嘴，我唯一能控制的东西只有弹射座椅手柄。
　　然后我开始教授“雄猫”的初级阶段课程，即超视距截击程序，涉及使用强大的“不死鸟”和“麻雀”中距导弹实施模拟攻击。我飞了多年小“海鹞”，必须对强大的AWG-9武器系统感到肃然起敬。飞行学员从这个阶段开始要和RIO一起飞行了，一般是两架或更多的F-14一起编队训练。我的工作是做起飞前简报并指挥这个飞行小队，我负责驾驶领机，后座是一名RIO学员，我的僚机都由菜鸟飞行员驾驶，后座则搭配一名经验丰富的RIO教官。

一般来说，教官完全不熟悉后座的传感器、控制器和显示器，这简直是让盲人给近视眼指路！

我仅飞了40小时后就开始了F-14教官的职业生涯，最初的任务是带领菜鸟飞行员在太平洋上空做一些简单机动，然后保证他安全降落回米拉马

万磁王

武器
　　雷达拦截课程结束后，就要开始空对空射击、低空飞行和空对地攻击（轰炸和扫射）训练了。在F-14上面，任何涉及使用20毫米加特林机炮的训练都很好玩。驾驶“海鹞”射击时，双管30毫米“阿登”机炮不仅震动很大，而且我几乎能听见并感觉到每发炮弹离开炮管的动静，F-14的M61“火神”炮就高端很多了，能以低沉的轰鸣发射出的密集弹丸，并形成一道光束。空空射击训练时，4架“雄猫”要以美国海军所谓的“松鼠笼”方式进行：前面一架F-14拖着12.2米长的标靶平飞，后面4架“雄猫”一个接一个地进入桶滚机动向标靶射击。这种令人难以想象方式使空中射击训练更有效果。
　　与英国的射击训练类似，每架“雄猫”的炮弹都被涂上不同颜色，这样在白色尼龙标靶被丢在机场后就能从上面计算出射击成绩。
　　在英国，拖靶机一般由一位和善的“鹰”式或“堪培拉”飞行员驾驶，而在这里，则由教官驾驶F-14拖靶机！不过很难说飞训练机还是飞拖靶机更容易，前者，你需要时刻密切注意正在笼子中桶滚的另三架F-14；后者，你需要扭头盯着训练机有没有足够偏差角以策安全。

在F-14上面，任何涉及使用20毫米加特林机炮的训练都很好玩

前面一架F-14拖着12.2米长的标靶平飞

每架“雄猫”的炮弹都被涂上不同颜色，这样在白色尼龙标靶被丢在机场后就能从上面计算出射击成绩

TDU-32尼龙标靶的尺寸

万磁王

加力
　　对于一名战斗机飞行员来说，加力燃烧室给我带来了全新乐趣（“海鹞”没有加力），而且我一直乐此不疲。我已经无数次“打开了加力燃烧室的龙头”，我觉得在做High  Pop投弹爬升时开加力是最让人兴奋的。“雄猫”的发动机加力有5级，1级最小，5级最大，开5级加力换取强烈推背感的代价是燃油流量飙升到907千克/分钟。F-14没挂副油箱时的油量是7257千克，正如我的美国海军同事所说：“你自己可以算算这样能飞几分钟？”
　　High  Pop投弹需要飞行员把机翼手动收到55度后掠，让F-14贴着沙漠地表高速飞行，然后突然拉起进入60度爬升，对于“鹞”式战斗机来说就是进入垂直爬升。发动机以全加力状态推动着庞大而沉重的F-14（许多机组亲切的把该机称为“钛云”）毫不费力地直冲4572米高度。“雄猫”在最高点时翻转机身，让飞行员目视获取目标，拉杆滚转进入45度角俯冲投弹。这真是一个让人兴奋的机动，虽然我在F-14中的首次High  Pop投弹做得并不是很好，但还是获得了一个“盎格鲁-撒克逊投弹德比大赛获胜者”的特别奖牌，至今还挂在书房的墙上。

对于一名战斗机飞行员来说，加力燃烧室给我带来了全新乐趣（“海鹞”没有加力）

High Pop投弹示意图

万磁王

狗斗
　　狗斗，也就是空战机动（ACM）。
　　拜好莱坞所赐，“雄猫”与狗斗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关联。狗斗是F-14训练大纲最后章节的内容，被誉为史上最重战斗机之一的“雄猫”在这方面却表现地出奇好。狗斗是一门飞行员在目视发现敌机时如何反应，以及如何占据有利位置实现先敌射击的艺术。最佳狗斗战斗机的翼载要很低，推重比要很高，而“雄猫”在机翼张开时就同时具有了这两个特点。
　　大纲要求两名年轻少尉组成的菜鸟机组完成大约20架次空战机动训练，他们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被磨合成一个团队，然后才能发挥出F-14极具毁灭性的全部战战斗力。
　　从理论上讲，最善于利用战斗机包线边缘性能的飞行员将能飞出最紧凑的转弯或最慢的速度（低速并不总是坏事，还记得《壮志凌云》中“小牛”突然减速反咬教官的那一幕吗？）来占据优势位置。但在电传飞控出现以前，任何飞机以包线边缘飞行都是危险的，F-14也是如此，所以飞行员在空战中必须小心操纵“雄猫”。
　　我飞得最多的是F-14A，如果同时满足侧滑、发动机开加力和大攻角这三个条件，那么普拉特&惠特尼发动机就会开始咳嗽。因此，“雄猫”飞行员都要牢记《壮志凌云》中“小牛”陷入尾旋时的经典台词以作警告：“我在水平尾旋，正向海面坠落！”
　　F-14的两台发动机的间隔有2.74米，如果其中一台失速而另一台仍在全推力，我的一位老RIO搭档说这使飞机就“要你好看”了。随即开始的尾旋很可能是逐渐加速的水平旋转，有时速度会高到让机组失能。

被誉为史上最重战斗机之一的“雄猫”在这方面却表现地出奇好

随即开始的尾旋很可能是逐渐加速的水平旋转，有时速度会高到让机组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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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完美
　　所有飞机都有自己的缺点，但是在我看来“雄猫”的缺点非常少。在6096米高度以下，F-14的性能表现明显不符合其庞大尺寸。
　　实际上，要说低空“雄猫”有什么缺点的话也只有尺寸了。我们的假想敌对手一般是战斗机武器学校的A-4和F-16，体型娇小，在狗斗中很难目视发现就更别提跟踪了。相比之下，“钛云”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目光磁石。

相比之下，“钛云”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目光磁石

万磁王

着舰
　　每个人都喜欢把最好的留到最后，上舰是“雄猫”课程中无可争议的高潮部分。
　　正如你所预料的，菜鸟飞行员和从英国来的新教官不可能直接就冲向航母并尝试勾住第三根拦阻索，他们在着舰前先要进行严肃而漫长的陆上着舰练习（FCLP）。FCLP一般是大约15架次，学员在每架次中都要对准画在机场跑道上的虚拟甲板进行10次触地复飞，只有这10次模拟着舰全部达到相同标准后，着舰安全官（LSO）才会批准学员开始上舰资格测试。
　　这里特别提一下LSO。虽然随着技术发展，舰载机装备了辅助着舰设备（如平显），但仍需要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来帮助舰载机飞行员远离灾难。LSO们会仔细观察着舰过程，总是能比座舱中的飞行员提前发现飞机高度过低。如果还有调整时间，飞行员就会听到LSO命令“加点油门”；如果已经来不及，LSO就会亮起红灯并大喊：“复飞！复飞！”。虽然是飞行员在驾机着舰，但实际上全权控制的是LSO。
　　对于飞行员来说，另一个近似上帝的存在就是“肉丸”了，即用于指示最佳下滑道的陀螺稳定助降灯的灯光。“肉丸”能告诉飞行员，他相对黄金下滑道（能钩住第三根拦阻索的下滑道）是高了还是低了。飞行员在着舰中要保持正确的速度、对准甲板中心线、把“肉丸”保持住基准线之间，然后才能一路下降直到钩住拦阻索。
　　大部分FCLP在夜间进行，飞行员在四转弯后只有很短的调整时间，把“肉丸”保持在基准线之间并维持住正确速度。这种练习是真正的精确仪表飞行，后座RIO负责监视各参数并在必要时报给飞行员。在夜间，只有模拟甲板区域才会亮灯，即增加了真实感，也没有其他景物能让飞行员分心。作为一名“海鹞”飞行员，我已经习惯了在机轮触地时猛地关闭油门（垂直着舰），而现在，我必须驾驶“雄猫”直冲向甲板，而且不能减速。

航母降落航线

虽然是飞行员在驾机着舰，但实际上全权控制的是LSO（白马甲）

对于飞行员来说，另一个近似上帝的存在就是“肉丸”了，即用于指示最佳下滑道的陀螺稳定助降灯的灯光（图中右边的IFLOLS——菲涅尔透镜光学助降系统）

“肉丸”位置的含义

万磁王

幸运的第三次着舰
　　即便在模拟甲板上完成了150次模拟着舰后我也没有为真正着舰做好准备，我也不认为有人能做到这点。与我曾经服役的“无敌”级航空母舰相比，“亚伯拉罕·林肯”号绝对是海上的庞然大物。但是，在上舰资格测试（CQ）的第一个早上，等我在平静的太平洋上空进入着舰航线时，航母看起来还是小的可怜。
　　在后座的加里·“笑脸”·米洛威茨上尉竭尽所能让我这个过度激动的英国人冷静下来后，我迅速浪费掉头两次着舰机会。我想LSO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一架F-14在四转弯后就直接飞到舰岛背后了！我不仅出了一个大丑，而且根据CQ规则，这两次绕圈也要计入成绩（鸭蛋），也就是说，在接下来两天的测试中，我要竭力提高平均着舰成绩了，只有这样才能通过CQ！
　　我在第三次尝试中才想起来，这一团乱麻背后的根本原因是我还在沿用“海鹞”的三边间距规定，所以这次四转弯时我特意减小半径，终于能对准甲板了。我从滚转改平进入第五边到勾住拦阻索只过去了短短20秒时间，而正是这短短的20秒，F-14为自己赢得了另一个有爱的绰号——“火鸡”。火鸡这个词用来形容我第三次的着舰表现相当贴切，我的F-14张开翅膀，晃来晃去，机翼扰流板和巨大平尾忽上忽下，我瞪大眼珠与滑不溜秋的“肉丸”较量。好吧，你必须在现场才能感受到……
　　不管怎样，我终于尽职尽责地把“雄猫”摔向甲板，被拦阻索拽着大约滑了91米才停下来。真实着舰的体验是在FLCP中永远感受不到的，能吓得你忘记呼吸。根据“笑脸”的说法，显然我在着舰中尖叫了起来。
　　我已经不记得我钩住哪根拦阻索了，反正不是第一根，而且我被告知把油门收到慢车——许多首次着舰的飞行员在停下来后机会忘记收油门，直到航空长（AirBoss）在无线电里说：“我们接到你了，孩子……”。

即便在模拟甲板上完成了150次FLCP后我也没有为真正着舰做好准备

火鸡这个词用来形容我第三次的着舰表现相当贴切，我的F-14张开翅膀，晃来晃去，机翼扰流板和巨大平尾忽上忽下，我瞪大眼珠与滑不溜秋的“肉丸”较量

不管怎样，我终于尽职尽责地把“雄猫”摔向甲板，被拦阻索拽着大约滑了91米才停下来

万磁王

弹射起飞
　　此时的我非常想跑到甲板下方的军官室起居室里喘息片刻，然后好好喝杯茶，但我并没有这个自我庆祝的时间。
　　拦阻索收紧后把F-14向后拖了几米，我收起尾钩滑离着舰区。即便是CQ，着舰密度也是很高的，我要为后续飞机让路。
　　我向一边弹射器滑去，一边收起襟翼，缩回机翼。
　　我在驾驶“海鹞”时就一直担心在甲板上滑行时过于靠近边缘，谁知“雄猫”的前起落架过于远离机鼻，我需要努力说服自己甲板上黄马甲并不想把我送进海里喂鱼。在我努力把前起落架机轮压在弹射滑轨上的过程中，我明显感觉到引导员对我拙劣滑行技能愤怒，即使他戴着护目镜我也能感觉到。对于一位笨手笨脚的英国人来说，整个过程十分棘手，但在“笑脸”的鼓励和黄马甲不厌其烦的引导下，我们还是就位了。
　　我放下弹射挂钩，张开机翼，放下襟翼，设置好弹射起飞配平，喷气偏流板在我们后面伸了起来。然后钩住滑块，连好拉杆，外部检查完成后，我开全加力，向弹射官敬礼。整架飞机抖动起来，弹弓也绷紧了……我一定忘掉了什么程序，不过我被专业人士包围着，所以整个过程一切顺利。我作为新人，无法预料弹射器会在哪一刻启动，我只是坐在座舱里屏住呼吸，有点心惊胆战。其实你在弹射前只要集中注意力等待就行了，但记住不要握住操纵杆。我现在知道这个等待时间最多只有三四秒，但当时感觉等了很长时间。
　　我在首次弹射起飞中发出了我在当天的第二次尖叫，F-14在极短时间里，在几个飞机长度的距离内就从0加速到了140节（259公里/时）。幸运的是，对于菜鸟来说无须在弹射起飞中进行任何操作，不然我一定会再次搞砸。“雄猫”在弹射起飞时平尾自动下偏，等到弹射行程终点时恐怖的加速停止后，操纵杆在重力的作用下才会离开你的腹股沟，让我夺回对飞机的控制权。此时F-14已经升空……我也可以继续呼吸了。

在我努力把前起落架机轮压在弹射滑轨上的过程中，我明显感觉到引导员对我拙劣滑行技能愤怒，即使他戴着护目镜我也能感觉到

我在首次弹射起飞中发出了我在当天的第二次尖叫，F-14在极短时间里，在几个飞机长度的距离内就从0加速到了140节（259公里/时）

“雄猫”在弹射起飞时平尾自动下偏，等到弹射行程终点时恐怖的加速停止后，操纵杆在重力的作用下才会离开你的腹股沟，让你夺回对飞机的控制权

万磁王

夜航
　　之后的CQ就比较有乐趣了，比如夜间着舰。
　　我在夜空中慢慢下降高度，一边按照他们教我的那样飞，一边倾听着“笑脸”的教诲。虽然他只能控制后座的弹射座椅手柄，但他的上舰经验丰富。
　　奇怪的是我感觉夜间着舰更容易一些，这是因为和白天飞的紧凑降落航线不同，在夜间我可以飞很长距离的直接仪表进场。一路上我可以完全根据仪表指示飞在标准速度上，只有在距离航母大约还有800米时，才抬起头来盯住“肉丸”准备着舰。
　　“海鹞”的夜间着舰比“雄猫”可怕多了，我在漆黑的海面上空下偏矢量喷管减速，飞机摇摇晃晃就好像一个被水流托起的乒乓球。在看见航母的灯光前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永无休止的黑色隧道里。而驾驶“雄猫”只要直接冲向拦阻索就行了，远没“海鹞”夜间垂直着舰那样恐怖。
　　我的着舰成绩渐渐好起来，到第二天结束时，我最终获得了上舰资格，这让我是如此自豪。

飞行员能看见的就是这些甲板灯光

夜间和白天着舰的飞行员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