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使命——美军全尺寸靶机操作史

万磁王

原作者：仙人的马甲

前言
　　FSAT（Full Scale Aerial Target：全尺寸靶机）是靶机的一种，主要来自退役军机改装，在武器系统的开发和试验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尽管来源不稳定，使用成本也偏高，但FSAT能提供其他类型靶机无法比拟的真实度，对导弹杀伤效果的考察也最为客观，同时还可以方便的携带各种电子对抗装置，遥测记录等设备，是训练价值最高的靶机。所以这种看似奢侈的FSAT，其实是一种效能非常高的退役军机处理方式。
美军的FSAT操作史
　　根据美国国防部对武器承包商的要求，所有对空武器系统在服役之前都要经过完整的测试。这其中，对FSAT进行实弹射击实验又是武器系统的研制和试验中决定性的一环，并且应进行多次实验来取得必要数据，论证系统在战争环境下的能力。同时一个逼真的靶标在战斗训练任务中也是不可或缺的，因而许多战机在退役后并没有完全沉寂下来，它们依然为各种开发测试项目贡献着自己最后的力量。如同曾经轰轰烈烈的开始，部分状态良好的退役战机将在改装测试后成为FSAT，等待着生命最后的绚烂。
　　相对其他军种来说，海军更需要及时出现在世界上的任意战区，而美国海军更是长期扮演攻势方，也更抵近敌方领土，所以严酷的作战环境迫使海军不断探索新的技术和训练手段。于是早在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美国海军便着手改装出了一些无线电遥控的F6F-3/5“地狱猫”战斗机，起初这些无人机被用来对高危空域进行侦测，但随后被用来当做舰队的防空炮火和空空导弹的靶机。尽管陆军更早些时候已开发了小型专用靶机，但用真正的战斗机作为靶机这还是第一次，海军因此成为FSAT的最早使用者。这批周身涂装着鲜艳的橘红色，垂尾用不同颜色标识出不同无线电引导频率的“战后剩余物资”，被重新命名为F6F-3K/5K，保留了全部座舱设备，除了遥控飞行外，也可以由飞行员常规驾驶，这一传统被此后大部分的FSAT继承了下来。这些祖师爷级的FSAT除了承担来自各单位的实弹攻击，以及穿越核爆云等常规任务外，1952年8月为了阻断朝鲜桥梁，6架无人的F6F-5K还各自携带着1000磅炸弹从“拳师”号航母上起飞，在一架衍生自A-1“天袭者”的AD-2Q的无线电引导下，完成了对目标的“自杀”撞击，对于这次特种攻击的效果，海军颇为满意。

F6F-5K全尺寸靶机的垂尾被涂上不同的颜色，用于区别各自的无线电引导频率

万磁王

　　此后海军又先后使用了多种退役飞机作为FSAT，这些飞机大多被喷涂上明亮的涂装并装上角反射器，以便成为显眼的目标。50年代初，海军多余的T-33教练机被改装为QT-33。1973年3架小尺寸空中靶机（AFSAT）BQM-34配合着3架QT-33成就了F-14使用AIM-54同时攻击6个空中目标的神话。1962年，海军又将被F-11F“虎”和F-8“十字军战士”所取代的格鲁曼F-9F“美洲狮”废物利用，改装成坚固耐用的QF-9。而以机动性见长的F-8在几年后也被改装成了FSAT，根据任务配置的不同而编号为DF-8A、QF-8A和DQF-8A，其中一部分还成为了海军超音速巡航导弹的设备测试平台。1972年，海军还从国民警卫队手里接收了约29架F-86“佩刀”，这些还剩余少量飞行小时的飞机被改装为QF-86H，作为靶机和TOP GUN（海军战机武器学校）的假想敌用机。成为靶机的QF-86H为AIM-54、AIM-120空空导弹和RIM-66舰空导弹的定型入役作出了巨大贡献，而在TOP GUN教官的手里，这些和米格机类似的家伙让F-4舰载机的飞行员吃够了苦头。1970年海军开始将一些退役的F-4B武器系统全部拆除，新装上AN/ASA-32自动驾驶仪、遥控设备和配重，成为新的FSAT，编号QF-4B。

1963年,DF-1C靶机遥控平台和QF-9编队飞行

海军全尺寸靶机全家福，从左到右分别是QT-33、QF-9、QF-86、QF-4

美国海军的QF-86

1975年，一架QT-33在中国湖靶场被AIM-9击毁

1974年，AIM-9空空导弹对QF-4B进行了大量实弹射击

万磁王

　　空军对FSAT的运用则要晚得多，直到1973年才开始摸索着将大量老化的F-102改造成FSAT，最初改装了8架QF-102A用于模拟米格-21，改装工作由斯佩里•兰德飞行系统公司完成。最后总共改装出了65架PQM-102A和146架具备有人驾驶能力的PQM-102B。这些FSAT最初只是被用来和F-4、F-106模拟对抗，后来则拓展用于验证爱国者导弹系统和F-15的有效性。在F-15火控系统测试中，斯佩里公司地面遥测员控制的PQM-102A表现出色，多次以复杂的高G机动摆脱F-15发射的AIM-7F实弹攻击后返航回收，令空军刮目相看。此后PQM-102又以”崇高”的牺牲为通用电气公司的综合飞行/火力控制系统(IFFC)的有效性做了诠释，奠定了美军第三代战斗机全新的技术标准和空战战术，而最后一架PQM-102B于1986年被击落。
　　1974年起，空军还和斯佩里•兰德公司合作，为陆军提供QF-86E/F用于防空系统训练与测试，这些F-86中相当一部分是出口至国外的用户送还的退役飞机。连同海军QF-86H在内，“佩刀”家族超过两百架被改装为FSAT。在PQM-102的库存尚有盈余的时候，空军便开始考虑后继机了，此时空军回头选择了更为老旧的F-100“超级佩刀”。作为战斗机，F-100糟糕的安全记录让空军为之汗颜，但是另一方面F-100简单粗犷，实在是靶机的上乘之选，因而1979年先尝试将9架F-100试制改装为FSAT（其中3架按照陆军的要求改装），1981年完成初步测试后，空军将亚利桑那州戴维斯-蒙森飞机坟场里约209架堪用的F-100翻出来，交由特拉科飞行系统公司改装为QF-100。QF-100交付完毕后，1986年斯佩里公司被授予以一项将飞机坟场里194架剩余的康威尔F-106“三角标枪”改装为QF-106A无人靶机的合同。1987年7月QF-106进行了首次飞行，1991年时开始在新墨西哥州白沙导弹试验靶场，佛罗里达的埃格林湾试验靶场使用。作为靶机，QF-106首次配备了齐全的干扰对抗装置，在测试导弹实战性能的同时也显著提高了自身生存能力，这使得QF-106在被击毁之前有尽可能多的架次扮演目标。

美国陆军的QF-86

QF-100

一架QF-100被AIM-9命中后大部分尾翼损毁，但仍然成功返航

庭德尔空军基地曾经使用过的QF-100

万磁王

QF-100F 56-3740在导弹的攻击下灰飞烟灭

QF-102

QF-106

QF-106的座舱，用不到的仪表已被拆除

万磁王

美军现役的FSAT
　　1997年，由于爱国者防空系统和F-15战斗机的高强度训练，霍洛曼空军基地最后一架QF-106也被击落了，不过空军早已在1994年选定了F-4“鬼怪”II作为继任者，英国BAE系统公司负责整个项目的改装工作，在1996年便开始陆续交付，此时已经具备了初步操作能力。F-4“鬼怪”II有着结实宽大的身板和均衡的性能，但不是每个飞行员都喜欢它，因此得到了飞行员给予的诸多绰号，如“飞行砖头”“蛮力对抗空气动力学的胜利”等，当然也不乏 “世界最大的米格机部件经销商”这样对其出色战绩给予肯定的绰号，但不管怎样，用来做FSAT的确是非常合适。尽管在满世界奔波足够长时间后，此时的F-4已退出了美军现役，然而直到今天，化身为FSAT的F-4依然在贡献着自己最后的力量。空军最初的QF-4由RF-4C改装而来，但这种侦察机构型没有前缘机动缝翼，操控性较差，因此后来主要以机动性优良，保有量也充足的F-4E/G为主要改装平台。QF-4的改装费用大约为300万美元，从飞机坟场挑选出的封存战机在经过四个月的改装维修后才能达到入役状态。改装过程是从戴维斯•蒙山空军基地的飞机坟场里挑选出封存状态较好的飞机后，先拖回基地进行维修，达到可飞行状态后转场到贝尔公司位于加州的工厂，在这里战机上已经过时的雷达保留下来，但关键的插件被拆卸，雷达是完全没有使用功能的，其他用不着的设备则被一一拆除。加装的指令/遥测系统，评分系统，数据链，数据记录系统，自毁装置，视觉增强系统和辅助子系统等设备仅约200千克，因此还要加上一些配重物维持原有重心不变。改装完成后的QF-4脊背上有一个显著的鼓包，是空军QF-4的识别特征之一。自毁装置的核心一枚AIM-9L空空导弹的战斗部，放置在机身中部的主要承力结构上，在FSAT失去地面指令控制的时候，这种环形连杆战斗部会将机体从中部切断，以确保即便是残骸也不会飞出演习空域。

海军的QF-4B

仍活跃在航空展上的美军“鬼怪”其实均为空军型QF-4E，脊背的鼓包是其识别特征

万磁王

　　改装后的QF-4将交付给第82空中目标中队，该中队飞行员很少，大部分操作者来自公司的退役飞行员雇员，均有着4000-6000小时的F-4飞行经验。1996年BAE交付了首批QF-4，几个月后投入使用，这些QF-4能携带大量有效载荷，可以使用AN/ALQ-167，AN/ALE-44等电子对抗吊舱，结合完备的箔条/红外干扰弹自主投放功能，6g的瞬时机动能力和4.5g的持续机动能力，QF-4提供了效果空前的对抗环境，为诸多武器系统评估计划和训练提供支持。
　　当然FSAT并不是每次起飞都是有去无回，通常情况下，机体剩余寿命较多的FSAT驾驶舱内都有一名飞行员，执行一些常规武器测试，只有在预定将被摧毁的实弹射击或者一些高风险测试中才会使用无人驾驶的模式。FSAT能自动起降，但一般跑道两端都有控制员负责遥控，升空后，地面控制系统内的第三个控制员再接过靶机的控制权。结合飞机上复杂的自动驾驶系统，地面控制中心能同时指挥控制4架QF-4，进行4机编队或者规划各自的飞行路线及机动动作，因此真正的飞行员通常只是负责数据监控和飞行观光，除非需要扮演入侵者或者在航展上进行飞行表演，才由飞行员自主控制。
　　当FSAT的可用飞行小时数被差不多榨干的时候，真正的考验来了。这种被空军称为NULLO的无人飞行（海军的操作者称此为NOLO）将先进行数次规划航线飞行，并检测所有设备，确保靶机、待测试系统以及遥测系统能达到测试要求。自毁系统在起飞前被激活，另外一架载有飞行员的QF-4将尾随飞行到演习空域后脱离。同时视要求而定，空域附近还会增加数架担任释放电子干扰背景的QF-4，有时这些同样处于NULLO飞行的干扰飞机也将被作为目标一同击落。每架FSAT会进行3-4架次没装战斗部的导弹的实弹射击，这些来袭导弹的脱靶量将被地面设备和机载设备记录后进行综合分析，这种情况也发生在测试导弹逼近告警装置或者对抗设备时。最后才会进行装有战斗部的“毁灭”飞行，可见美军还是很在意物尽其用的，FSAT毕竟不便宜。

QF-86H 53-1351抗过了9次实弹射击，得以进入博物馆

万磁王

　　如果FSAT在任务中幸存并且无损，它将飞回基地，关闭自毁装置，等待维护后进行下一次任务。也有不少FSAT中弹后依然能保持控制，大多数情况下飞机会被自毁装置彻底毁坏坠落在靶场内，但也有特殊情况， FSAT就会被引导着小心避开有人区，挣扎着飞回驻地。对受损部位的分析完成后飞机会被送往其他基地拆毁，因为要将其修复实在不划算。在第82空中目标中队的成员看来，这样的出击如同将去完成一项闯关任务，多次安然幸存下来的飞机会被赋予一个代号，如在十次任务中幸存的FSAT会被称为“克里斯汀（小说里一辆有思想的汽车）”，甚至有一架QF-4在完成第十二次任务后还幸存着，因此被称为空前绝后的“克里斯汀之子”。无独有偶，海军也曾有一架QF-86H先后逃脱过9枚导弹的追击，被誉为“九命猫”后送进了博物馆。在这样的精打细算中许多新武器得到了客观有效的检验，同时无论是攻还是防，暴露出的系统漏洞也得都到了及时弥补。

QF-4E的座舱，雷达显示屏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控制面板

有人驾驶状态的QF-4编队

QF-4E进行AARGM“先进反辐射导弹”项目冲压发动机发射实验

万磁王

　　除了对武器等系统进行测试，FSAT也大量用于飞行员培训。为了完成美军空中神射手的训练计划，各飞行单位还会定期挑选飞行员前往第82空中目标中队驻地，对FSAT进行空中实弹射击。对于飞行员来说这种演练是非常有效的，训练课程先射击拖曳靶机和AFSAT，然后才在近乎实战的对抗条件下对珍贵的FSAT进行实弹攻击。空战训练开始后，一架外界颇为陌生的E-9A遥测飞机会先期前往墨西哥湾海域，该机仅生产了两架，全部装备给第82空中目标中队。E-9A利用机身右侧长9.14米，高0.76米的AN/APS-143（V）1相控阵雷达搜索墨西哥湾海面，该雷达可以探测到40千米外的救生筏，然后根据海面船只的分布情况来规划演习空域，确保各种船舶的安全。当空域条件满足要求后，E-9A会爬升并用雷达对准演习空域搜集遥测数据，为评估作战飞机和武器系统提供数据分析。接着就是飞行员轮番上场，对拼命机动摆脱的FSAT进行实弹攻击。当FSAT被击落或者E-9A无法划分出有效空域时，训练便宣告结束。

E-9A和QF-4E编队飞行，下方的保障船隶属于廷德尔基地，因而有“廷德尔海军”的绰号

E-9A

万磁王

　　根据国防部的规定，海军担负有更多的靶机使用和管理任务，但和阔绰的空军相比，目前海军的FSAT项目饱受资金的困扰，尽管机动性得到大幅改善的QF-4N/S依然在为海军效力，但数量已经十分稀少，维护状态也不佳，2002年加州莫古海军作战基地的航空展上，一架QF-4S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轰然坠地造成两名飞行员丧生，与此不无关系。和空军的QF-4通常只保留前座飞行员不同，海军的QF-4保留了前后座两名飞行员，这是因为海军的QF-4除了自己成为实弹射击的靶标外，还承担拖曳靶标、反舰导弹靶弹的发射、对测试导弹的伴飞、测试电子设备、携带各种干扰吊舱对海军战斗群进行模拟攻击等任务，因而机载测试设备也更多更复杂。海军FSAT主要操作单位是第30测试评估中队,该中队操作的QF-4对海军许多的武器系统评估和测试有着重要的作用，如AIM-9X空空导弹的测试等，进口自俄罗斯的X-31A超音速反舰导弹发射任务也由该中队QF-4完成。由于资金缺乏，海军已经逐步停止使用自己的FSAT机队，而与空军共用FSAT，但将在更大范围内操作其他先进的AFSAT。

海军QF-4N作为一个重要多功能空中平台，多次试射了和俄罗斯合作生产的MA-31超音速靶弹

1981年，海军一架携带拖曳靶标的QF-4B正飞往靶场

QF-4B携带着AQM-37超音速靶机

万磁王

QF-4对反应堆外壳进行撞击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