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中国的“侵略者”计划

万磁王

作者：候知健

导语：
　　随着我国军事透明化程度的提高，空军的一些训练情况正被越来越多的公开出来。而最近关于“金头盔”的报道更是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但在对抗训练方面，我国和美国等西方国家相比仍然差距遥远。
一：金头盔是对抗训练的初级形式
　　美国海军空战机动范围试验主任、拥有4000飞行小时（多数在F-4、F-14战斗机上完成）经验的罗伯特·肖中校曾经这样说过：“昨日的战斗永远不会再重现”。近百年来无数次的实战证明，在双方态势瞬息万变的空战中，同样的战术、同样的机动动作，有时候能帮助战斗机飞行员大胜而归，有时候却只能带来一败涂地机毁人亡的结局。这也是为何西方战斗机飞行员常常自嘲，“比起好战术，我更喜欢好运气”的原因。

金头盔对抗竞赛的奖品

万磁王

　　运气虽然不可强求，但是飞行员对于在哪一种空域环境中，应该在什么时候使用哪一种战术、进行哪些机动动作、选择哪一种武器执行攻击步骤的掌握能力却存在着极大的提升空间。事实上这也是新、老飞行员；或者是普通飞行员与王牌飞行员作战能力上最大的差距所在。然而这种能力不可能在照本宣科、按部就班规划好的科目飞行中获得，只能从实战和对抗性训练中进行积累。
　　就像波音公司著名的《红旗军演》纪录片中说的那样，历史上绝大多数飞行员在被击落时，他们在飞行生涯中所经历的空战尚不及十次。我国空军展开的金头盔对抗训练，就像红旗军演的空中对抗演练部分一样；正是为了帮助飞行员、尤其是飞行时数较少的浅资历飞行员获得近似于真实空战的对抗经历，在安全环境中渡过其空战生涯最为危险的幼生期而设置的。
　　受到训练成本、军队建制和指导思想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对抗训练也各有不同。对抗双方的飞行员水平如何，所驾驶机型性能高低，空战的进入条件差异（比如高度），乃至于训练空域的具体环境和地面指挥系统级别都会严重改变对抗训练的水平。
　　我军的金头盔对抗训练则是源于2011年底，由空军组织各大军区新型战斗机尖子飞行员进行的自由空战对抗演练，因为获奖者可以得到一个金色飞行头盔而得名。三年来，金头盔对抗训练对我国空军训练作风、训练水平的提高起到了极大作用。但严格说，金头盔仍然是较为初级的对抗训练，它更偏重于飞行员个体和长僚机组合等小编队范围内的基础飞行技术、战术能力考核。
　　而面对西方先进国家的军事威胁，金头盔对抗训练由于自身的局限性根本不足以满足我国空军战斗力发展的高级需求。而更高级别的对抗训练，必然是由一支技战术水平精湛、能够逼真重现外军战役战术思想的专业假想敌部队，在“了解敌人、讲授敌人、复制敌人”的三大能力基础上，与全国其它常规部队进行轮流对抗。但在这一方面，我国空军的发展还相当薄弱。

第三届“金头盔”获得者：宋辉

第三届“金头盔”获得者：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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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美国空军的“侵略者”计划演变过程
　　美国空军用以向航空作战部队提供高端训练的假想敌计划被称为“侵略者”，发轫于1972年。当时美国战斗机在越南战场上难以发挥出性能优势，交换比已经低到了2.4:1。在最为低谷的时候，面对米格-19与米格-21的组合，机载设备和机动性能都有明显优势的F-4和F-105交换比甚至只有1:1。

F-4战斗机在越南战争中执行攻击任务

万磁王

　　这种局面下美国空军终于打破了长久以来的保守意见，开始培养飞行员专门和己方战斗机进行异型机对抗；而由此指定的专门学习、训练敌方战术，驾驶与敌方性能特点类似飞机的战斗机部队，就成了后来作为假想敌承担对抗训练任务的“侵略者”中队。
　　美国空军采用航空联队体制，一个中队一般有18-20架飞机，要小于我国空军的团编制。但假想敌部队的编制往往要更大一些，比如满编的64中队就有24架F-16战斗机，65中队则是24架F-15战斗机，和我国空军的团一级规模相当。

第64假想敌中队五花八门的F-16涂装

第65假想敌中队的F-15和飞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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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侵略者”计划从一开始就显露出了非常明显的效果。从1973年开始，装备T-38教练机（在尺寸和机动性上模拟米格-21）的64中队前往佛罗里达州的霍姆斯特德空军基地，培训F-4战斗机训练分队的教员和学员。通过真实再现越战期间美国空军观察到的米格战斗机的机动能力和惯用战术，参训者很快在没有真实导弹和炮弹威胁的情况下掌握了发挥美制战斗机性能优势、克制越南空军的能力。
　　此后凡是接受过“侵略者”中队对抗训练的部队，在越南战场上都占尽优势；与那些没有来得及接受对抗训练的部队战绩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反差对比。这极大的推进了“侵略者”计划的发展，冷战结束前美国空军拥有四支“侵略者”中队：分别是驻太平洋空军的26中队、驻欧洲空军的527中队；以及内利斯空军基地的64、65中队。

“侵略者”中队最早使用的是T-38教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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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2003年开始，美国空军恢复、并进一步将“侵略者”计划扩大。比如内利斯空军基地的64、65中队，在加入第547情报中队后合并成立了一个完整的假想敌战术大队——基本上相当于我国空军的一个旅。第57“侵略者”大队所负责的不再仅仅是模拟敌方的空中活动，还包括了来自太空、网络空间的假想敌训练活动。

第57“侵略者”大队的F-15、F-16

　　在浴火重生的“侵略者”计划安排中，57大队特别强调两个方面的能力。首先是行动与情报的高度整合，它在每一个中队里都有专门的情报人员负责信息搜集和研究，所有的操作人员都接受过情报能力和情报局限性训练。继而它会在行动与情报高度整合的基础上，以高度连贯真实的手法，展现假想敌在天空、太空、网络空间上可能的活动。
　　新一代“侵略者”计划中，美国空军的假想敌部队已经从战术级别、局限于空战的模拟对抗训练能力；升级到战役甚至是接近战略级别、涵括空天网络一体化作战的对抗训练能力。换句话说，美国空军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反复和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后的中国、俄罗斯空中力量交手。知己知彼，百战而可不殆；而我国空军现在又该如何模拟美国的空中力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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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美国空军在假想敌部队建设中的经验教训
　　美国空军的“侵略者”计划并非一帆风顺，中间也曾遭受过灾难性的挫折。冷战结束以后，在财政压力诱发了大量不正常因素的情况下，美国空军一度放弃了“侵略者”计划。26、527、65中队被直接解散，仅存的64中队被缩编到只剩6架F-16、10个飞行员，后来又被并入第414战斗训练中队——也就是著名的红旗军演专用中队。
　　失去了专业陪练以后，美国空军只能由常规部队中临时抽调一部分战斗机和飞行员，部署到内利斯空军基地组成业余假想敌进行对抗训练。由于高级对抗训练质量大打折扣，美国空军的整体训练水平随之进入了长达十多年的下降阶段。“侵略者”计划一度夭折的背后，是假想敌部队与常规部队严重不断的冲突。

在二代机与三代机的对抗训练中，多名美国空军的顶级飞行作战专家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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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期“侵略者”部队建设中，飞行员一律是只在有卓越飞行记录的人员中选拔；但装备上得到的都是性能逊色的老式飞机，比如T-38教练机和F-5教练机。在80年代以前，美国空军主力部队使用的都是F-4战斗机，虽然主要机动性能指标都大幅超过T-38/F-5飞机；但是飞行品质不高，敏捷性差而且飞行限制很多，“侵略者”中队的飞行员仍然轻易打败F-4飞行员。事实上美国对战斗机敏捷性研究的兴起，就是从总结这些对抗结果中开始的。
　　随着F-15的装备普及，“侵略者”中队与常规部队之间的对抗形式就完全不同了。虽然机械飞控、静稳定布局设计的F-15，其飞行品质和敏捷性在三代机里也就是几乎垫底的命，但比F-4就好得太多了，并不次于T-38/F-5飞机。而它无论是机动性能、还是雷达火控性能上，都更进一步形成了无可抵消的压倒性优势。为了赢得胜利，“侵略者”中队的飞行员完全是以不死不休的真实战斗态度进行对抗，诸如在复杂地形下进行低空甚至超低空大幅度机动的极端战术成为常态。
　　当飞行员的驾驶决策屡屡超出飞机与自身的能力极限，机毁人亡的事故便随之层出不穷。当时美国空军其它部队每10万飞行小时发生1.9起A级事故（人员死亡、飞机坠毁、或者损失超过100万美元），而“侵略者”中队的A级事故率则超过他们的12倍。仅在1984年，64、65中队就坠毁了5架F-5战斗机。
　　这背后不仅是无法计价的顶级飞行战斗专家损失、巨额的经济损失，而且更埋下了各部队单位间的恩怨甚至是血仇。事实上1990年以后，真正促使“侵略者”计划中止的正是美国空军的常规部队。因为他们虽然在与假想敌部队对抗训练的过程中受益极大，但却是用一次又一次颜面扫地换来的；冷战结束没有了对手，他们为什么还要忍受这样的局面？

为了赢得胜利，“侵略者”中队的飞行员完全是以不死不休的真实战斗态度进行对抗，诸如在复杂地形下进行低空甚至超低空大幅度机动的极端战术成为常态

　　2003年“侵略者”计划重启、“侵略者”中队重建后的管理工作中，美国空军对此做了很大的妥协性调整。一方面大力加强了“侵略者”中队的装备水平；另一方面从各种规章制度上强力压制了假想敌部队在对抗中的发挥水平，使常规部队在多数时候都能艰难的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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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我国空军急需较大规模的职业假想敌部队
　　我国空军目前已经建立了真正职业化的假想敌部队，也就是俗称的蓝军，比如华北某飞行试验训练基地的歼10蓝军部队。但是由于其规模很小，而且承担的科研、测试任务非常重；实际上一年下来能够与其展开对抗性训练的部队数量、总飞行时数都比较低。
　　由于职业蓝军在数量上远不足以满足对抗训练的需求，我国绝大多数的红蓝对抗中，包括全军级别的演习，蓝军都是由常规部队临时扮演的。但由于现代战斗机设备和战术都很复杂，业余蓝军用于学习、模拟外军作战思想、思维方式、战术习惯、战斗机机动特性的时间和精力都不足，模拟效果有限，并不能形成高度逼真的对抗训练环境。

中国装备的苏-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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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驻南方某战斗机团，就是我国空军少数几只拥有正式蓝军资格的部队之一，在国内素来以美式作战风格浓郁著称。但在赴土耳其进行军事交流的空中对抗中，我方在苏-27战斗机飞行性能明显优于对方F-4战斗机的情况下仍然以较大差距落败。虽然这其中有背景设定的重要影响，但也说明我国业余蓝军对美式体系空中力量的战术特点、作战水平的掌握能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要摆脱这种局面，我国应该学习美国空军的“侵略者”计划及其经验教训，建立起一支旅级规模、装备先进的专业假想敌部队，不仅要将高水平的对抗训练尽可能的普及全军范围，还要保证每支参训部队都能获得足够的训练量。尤其是在模拟对抗训练的层次上也不能再继续保持现状，今年以来军委中央已经明确提出建设空天一体化空军的思想纲领，如果假想敌部队却还停留在只能模拟传统空中威胁的水平上，毫无疑问是不可能满足未来发展需要的。

据说是假想敌涂装的苏-30MKK

歼-10在对抗训练中锁定苏-30MKK的HUD画面

结语：
　　近年以来我国空军在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速度非常快，与西方空军强国相比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上的差距都在急剧缩小。但是在人的因素上，无论是个人的知识技能、思维方法水平；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组织互动关系，包括教育、指挥、管理等方面，都还和西方先进水平相去甚远。组建较大规模的专业蓝军部队，无疑便是诸多“补课”内容中不可欠缺的关键环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