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加索的无人战争——小记纳卡冲突中的无人机作战活动

万磁王

作者：亚历山大•姆拉德诺夫
翻译：李昭辉  
原文发表在2020年12月刊的《空军月刊》杂志
来自空军之翼

　　译者注：本文原文发表在2020年12月刊的《空军月刊》杂志上，原作者是亚历山大•姆拉德诺夫。译文所配图片有改动。
　　高加索地区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地区（Nagorno-Karabakh，亚美尼亚称之为“阿尔察赫”或“阿尔扎赫”）是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之间一块饱经战火的土地，在该地区前不久发生的冲突中，人们已经目睹了交战双方对空中力量创新而致命的运用。

阿塞拜疆军队装备的无人机的一个突出用途是对付准备反击阿塞拜疆的亚美尼亚战术弹道导弹。阿塞拜疆方面发布了相关的来自无人机机载传感器的视频。亚美尼亚国防部还承认，2020年10月4日，在土耳其军火商贝卡尔（Baykar）公司生产的无人机的袭击中，亚美尼亚方面损失了一台“飞毛腿”战术弹道导弹运输-竖起-发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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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发于2020年9月27日的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冲突（下文简称为“纳卡冲突”）中，出现了一种新形态的空中战争：无人机或者说“无人空中系统”（UAS）已经被与“游荡弹药”结合起来使用，并发挥出了致命的效果——所谓“游荡弹药”（loitering  munition）是一种将长航时无人机和制导导弹结合在一起的弹药类型，其外观像是一架无人机，实际上可像导弹一样执行自杀式的攻击任务。
　　在叙利亚、伊拉克和利比亚的大规模常规武装冲突中，土耳其武装势力将低成本、可消耗的武装无人机作为它们的矛尖，从而率先实现了这种对可消耗性武装无人机的创新和大胆的使用（译者注：原文如此，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如美军很早就在中东战区大规模使用武装无人机，美国空军协会出版的《空军》杂志对此也多有报道）。在有土耳其作为帮手的情况下，阿塞拜疆军方进一步完善了这种战术，并运用这一新战术对抗老式的陆基防空系统，这些老式防空系统配备的是老一代的地对空导弹。通过使用武装无人机来系统地打掉对方的防御体系和炮兵阵地，这可能代表了未来大规模使用无人机系统和“游荡弹药”的战斗模式。
　　在其追求成为“地区小霸”的过程中，土耳其通过提供“高技术武器”、派遣顾问和派出在叙利亚战场上经受过实战训练的雇佣兵的方式，从而支持了阿塞拜疆在纳卡冲突中的战争活动，并藉此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在纳卡冲突中，阿塞拜疆大规模使用了土国提供的“拜拉克塔尔”TB2型武装无人机（Bairaktar  TB2，译者注：“Bairaktar”似乎有“军旗”“旗帜”“旗手”之意，在此取其音译），并辅以以色列制造的“游荡弹药”。事实证明，这种战术是非常有效的

　　土耳其在这场战争中作出的重大“贡献”包括提供了武装无人机系统、陆基发射的巡航导弹、远程火箭炮和早期预警系统。土国还运用了其在叙利亚、伊拉克和利比亚获得的经过实战检验的作战经验，以摧毁纳卡地区的防空系统。
　　就阿塞拜疆方面而言，它购买了一大批由以色列生产的无人机和“游荡弹药”，甚至开始在本地生产一些“高技术”型号的无人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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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打击
　　在阿塞拜疆方面发动进攻初期，土国军火商贝卡尔公司的“拜拉克塔尔”TB2型中空长航时武装无人机发挥了关键作用（“中空长航时武装无人机”可缩写为“MALE”）。阿塞拜疆方面使用“拜拉克塔尔”TB2型无人机对“纳卡国防军”（NKDF）部署在前线的大量机动式地空导弹系统进行了精确打击。在这些攻击中，其使用的主要武器是土国洛克特萨（Roketsan）公司的MAM-L型激光制导炸弹，这种弹药重22千克，据称射程可达8公里（使用惯性制导/GPS制导套件时，射程可扩大至14公里）。“拜拉克塔尔”TB2型无人机还使用了激光制导的MAM-C型炸弹，弹重8.5千克，从高空投下时射程可达8公里。

“拜拉克塔尔”TB2无人机，该机是阿塞拜疆在纳卡冲突中使用的主力攻击无人机，也是其达成战术突然性的因素之一。在这场冲突中，阿塞拜疆军方部署了多种“高技术”武器系统，以便进行“非接触”式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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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对那些老式地空导弹系统的雷达而言，这类无人机大部分是无法被探测到的，这是由于无人机的雷达散射截面积相对较低，再加上联合使用了灵活的战术和电子干扰，如由土耳其阿塞尔桑（Aselsan）公司提供的KORAL地面电子战系统等所形成的电子干扰。
　　“拜拉克塔尔”TB2型无人机的飞行高度超过4800米，可在小口径高射炮和肩扛式地空导弹所不能及的高度投下激光制导炸弹。这款土耳其无人机还破坏了两台由俄罗斯制造的“驱蚊剂-1”（Repellent-1）反无人机系统，这种反无人机系统安装在卡车底盘上。这两次打击活动的战斗录像分别于2020年9月30日和2020年10月9日发布。“驱蚊剂-1”车载反无人机系统曾被部署用来干扰数据链，以破坏无人机的运行，因此这两台反无人机系统的损失对“纳卡国防军”的反无人机能力造成了严重打击。实际上，由于“纳卡国防军”在反无人机能力方面的损失，导致阿塞拜疆武装势力及其侦察无人机可以不受干扰地飞来飞去。

“纳卡国防军”的“针”式肩扛单兵便携防空导弹（北约代号萨姆-18“松鸡”），采用热寻的制导。“纳卡国防军”的防空炮手通过与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发射的“针”式防空导弹射手相配合，可以对付飞行高度高达2500米的空中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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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纳卡冲突前线，“纳卡国防军”最常见的防空导弹系统是苏联时代研制的9K33“黄蜂”机动式防空导弹系统（北约代号萨姆-8“壁虎”）。这种防空导弹系统配备了工作在X波段（频率为8至12吉赫兹）的搜索雷达。看上去，这种搜索雷达似乎无法可靠地探测到中小型、飞行速度缓慢的无人机，哪怕是在较近的距离上也不行。根据已知的情况，“纳卡国防军”部署的“黄蜂”防空导弹系统经过了亚美尼亚国防工业部门的小规模升级，加装了新型移动目标选定功能和光电式目标跟踪系统，以及更好的无线电信号处理能力，但这种升级未能使这款已经老旧过时的防空导弹系统具备有效的反无人机能力。
　　从2020年9月27日起，进攻方便开始系统性地积极搜寻并猎杀“纳卡国防军”的陆基防空系统。在冲突的前四天，它们已毁伤了不少于10台9K33“黄蜂”地空导弹系统和9K35“箭-10M2”防空导弹系统（北约代号萨姆-13“金花鼠”），以及至少1台P-18“匙架D”二维扫描早期预警雷达。截至2020年10月23日，“纳卡国防军”的一线防空力量损失了多达8台“黄蜂”防空导弹系统、3台“箭-10M2”防空导弹系统和1台1S32“圆形”防空导弹系统（北约代号萨姆-4“加涅夫”）。
　　此外，在2020年9月29日至2020年10月10日之间，亚美尼亚方面至少有三处S-300PS/PT-1（北约代号萨姆-10“轰鸣”）防空导弹阵地遭受了攻击，这些攻击活动导致两台ST-68U/UM目标搜索雷达、一台5P85S导弹发射装置和一台5N63S（北约绰号“扁平盖”）瞄准和导弹制导雷达完全被毁。遭受攻击的阵地一处位于亚美尼亚境内，另外两处位于纳卡地区境内。“纳卡国防军”在战争开始时就已经部署了这些防空导弹系统，以保护首都斯捷潘纳克特（Stepanakert）。他们部署在斯捷潘纳克特附近的S-125“涅瓦河”（北约代号萨姆-3“果阿”）短程固定式防空导弹系统也被一枚以色列研制的“哈洛普”（Harop，意译为“竖琴”）自杀式无人机/巡飞弹毁伤，阿塞拜疆国防部还发布了相关的录像片段。

阿塞拜疆国防部官方视频录像的截图，展示了“哈洛普”这种“游荡弹药”的发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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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攻方对“拜拉克塔尔”TB2无人机系统的大肆使用给“纳卡国防军”的防空导弹系统造成了致命的影响，这些无人机飞来飞去却又肆无忌惮，这表明复杂而危险的防空压制活动很可能是由在实际战斗中获得了相关经验的土耳其人进行操作的。众所周知，阿塞拜疆军队在战前不久才接收土耳其无人机，因此它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对自己的操作员进行适当的训练。
　　阿塞拜疆军方还大量使用了老旧过时的、由苏联安东诺夫设计局研制的安-2双翼飞机，特别是在冲突爆发后的第一个星期之内，这是其在防空压制作战方面的另一项“创新举动”。“纳卡国防军”发布了许多战斗视频，显示涂成白色的安-2飞机在前线受到“萨姆”地空导弹的拦截，并展示了其落在地面上的残骸。最初，令人困惑的是为什么这些低速双翼飞机被派去执行自杀式任务，但后来一切就变得很清楚了：被阿塞拜疆方面就地改装为无人机的安-2飞机被当作“飞行诱饵”，以引发“纳卡国防军”防空部队的反应。这样一来，阿塞拜疆武装分子就可以确定“纳卡国防军”“萨姆”地空导弹系统的位置（由在空中转圈飞行的情报、监视、侦察无人机予以定位），以供随后由武装无人机或“游荡弹药”发起打击。
　　在某些情况下，无人驾驶的安-2飞机也被临时用作打击无人机，可挂载两到四枚250千克重的高爆炸弹发动空袭。2020年10月17日，在第一架被击落的安-2飞机残骸中发现了未爆炸的弹药。据报道，截至2020年10月26日，共有7到8架安-2飞机被“纳卡国防军”的防空炮火击落。
　　阿塞拜疆方面从过去十五年的冲突中吸取的一条重要教训就是，当与多套陆基防空系统，尤其是配备有“黄蜂”防空导弹系统和肩扛的“针”式防空导弹（北约代号萨姆-18“松鸡”，使用热寻的制导方式），再配合使用小口径防空火炮的体系进行对抗时，老式作战飞机在低空作战行动（旨在更容易命中地面目标）中将变得更加脆弱。其结果就是，在近期爆发的纳卡冲突中，阿塞拜疆空军的战斗机和武装直升机在近距离空中支援和战场空中遮断方面的运用非常有限。直到2020年10月5日，阿塞拜疆方面的米-24/35M“雌鹿”武装直升机才开始活动。之后的录像显示，其直升机在超低空飞行，并在爬升时发射了80毫米口径的火箭弹，这种战术是用来击中一片区域，而不是精确瞄准某个目标的，而且是从远达6公里的安全距离上发射的——这超出了小口径防空火炮和肩扛式地空导弹的致命杀伤距离。尚无可信的证据表明，阿塞拜疆空军已经动用了其33架由苏联苏霍伊设计局研制的苏-25“蛙足”强击机，尽管“纳卡国防军”声称已经击落了其中一些“蛙足”式强击机。

拥有33架飞机的阿塞拜疆空军苏-25机队很可能未被用于支援在纳卡地区发动的地面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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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猎”“纳卡国防军”
　　在空袭和情报、监视、侦察无人机的联合绞杀下，“纳卡国防军”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以至于阿塞拜疆军队得以重新部署无人机部队，以支援其地面部队对“纳卡国防军”“要塞化”的防线发起连续进攻。
　　在战斗的前三天，阿塞拜疆方面摧毁了“纳卡国防军”部署在前线的大部分机动式“萨姆”防空导弹系统，之后，它们的“高技术”无人机部队在“游荡弹药”的支持下，开始瞄准“纳卡国防军”部署在战场上的重型武器。进攻方的无人机肆意屠杀着“纳卡国防军”的野战炮兵阵地、多管火箭炮系统、主战坦克、步兵战车、弹药储存仓库和燃料库，以及补给车队中的卡车。

“纳卡国防军”一辆遭受空袭的T-72主战坦克，随后这辆坦克落入了阿塞拜疆人的手中

　　饶是如此，进攻方依旧未能在“纳卡国防军”准备充分的阵地上达成快速的、“闪电战”式的战果。不过，阿塞拜疆军队最终还是渗透了冲突南部地区的防线，抢占了一些重要领土。这些被占领的土地将使阿塞拜疆政府在冲突结束后进行的任何谈判中都占据强有力的谈判地位。
　　到2020年10月20日，阿塞拜疆军队在冲突南部地区继续快速进占，并抵达了与亚美尼亚的边界线。两天后，阿军的攻势转向北方，切断了纳卡地区和亚美尼亚之间的生命线——拉钦（Lachin）走廊。阿塞拜疆的装甲部队进入了拉钦走廊以内7公里的地域，之后旋即被“纳卡国防军”打了出去。“纳卡国防军”的部队用火箭炮轰击了进占该走廊的阿塞拜疆营，这个营损失惨重，撤退了。这减轻了拉钦走廊受到的压力，并让“纳卡国防军”得以在山区建立防线，以稳定其前线并阻止敌人的反扑。
　　在地面上，阿塞拜疆军队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外科手术”式的打击，以此来支援它们的推进。这种打击是通过以色列制造的、搭载在卡车底盘上的“长钉”非瞄准线型（NLOS）导弹进行的。这种通过激光制导的导弹从距离目标远达25公里的距离上发射，从在“纳卡国防军”阵地上方飞行的无人机那里接收目标坐标数据。这些由“长钉”非瞄准线型导弹发动的打击还得到了“人在回路”的制导方式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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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术失误
　　对阿塞拜疆国防部发布的若干战斗录像的分析表明，“纳卡国防军”并没有针对伪装或隐藏其阵地或重武器而采取认真的努力。至少在冲突爆发的头两个星期内，“纳卡国防军”的大多数目标在远距离上就很容易从空中识别出来，这使其很容易成为阿塞拜疆空袭和地面攻击的牺牲品。

在亚美尼亚瓦尔代尼斯（Vardenis）附近坠毁的一架苏-25K强击机。目前尚没有关于造成亚美尼亚空军这一损失的原因的独立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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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纳卡国防军”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好，难以对抗向他们的重武器射来的空射和陆基弹药——这类弹药通常是使用激光制导的。甚至也没有发现“纳卡国防军”有采用简单的自卫设备的迹象，如烟雾弹或激光预警系统——这类系统可以对激光光源（如激光测距仪、激光目标指示装置、激光驾束制导设备和红外指示装置）进行探测、分类和精确定位。
　　尽管有多种迹象表明，阿塞拜疆军方购买了大量激光制导武器，但“纳卡国防军”还是缺少激光预警系统和烟幕弹发射装置，这表明他们产生了严重的疏忽，导致“纳卡国防军”损失了数以百计的主战坦克、多管火箭炮、地空导弹系统、步兵战车、自行火炮或牵引式火炮构建的炮兵阵地，以及运送物资和部队的卡车。面对武装无人机和地面发射的激光制导导弹，重型武器是些非常容易被击中的目标。

“纳卡国防军”的一辆T-72B主战坦克。据判断，这辆坦克隐藏在贾布拉伊尔（Jabrayil）地区的较深的堑壕中，但仍然很容易遭受来自头顶上方的攻击。就图中的这辆坦克而言，一枚“哈洛普”自杀式无人机/巡飞弹命中了车体后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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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如此，“纳卡国防军”幸存的防空系统（主要是“黄蜂”机动式地空导弹系统、小口径防空火炮和肩扛式“萨姆”导弹）仍然不断使阿塞拜疆的无人机遭受损失。纳卡冲突中，首个被确认击落的高价值目标是一架“拜拉克塔尔”TB2型武装无人机，这架被击落的无人机上拥有一套几乎完好无损的由加拿大韦斯康姆（WESCAM）公司研制的CMX15D光电/红外侦察套件载荷和未爆炸的MAM-L制导炸弹。
　　几天后，亚美尼亚国防部声称已经击落了第二架“拜拉克塔尔”TB2型无人机，尽管展示的残骸很可能是第一架被击落的无人机。到2020年10月26日为止，已确认的“纳卡国防军”的击落战果还包括13架“哈洛普”自杀式无人机/巡飞弹（加上2020年10月13日在伊朗上空击落的1架）、1架“航星”（Aerostar）无人机、1架“轨道飞行器-3”（Orbiter-3）无人机、1架“轨道飞行器-1K”无人机和2架“云雀3”无人机（Skylark，或是“空中霸王”远程遥控精确制导巡飞弹）。

这是“纳卡国防军”防空部队击落的第二架“云雀3”无人机，于2020年10月27日向公众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