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亚行动中的空中力量
作者：克里斯琴·F·安里格博士2011年3月17日，联合国安理会就利比亚局势紧急通过1973号决议，授权有关国家“以国家或通过地区组织或安排，采取所有必要措施，保护这个国家中包括班加西在内的平民免受攻击威胁，但排除外国军队对利比亚领土的任何形式的占领。”安理会的这种授权实际上覆盖了以空中力量为主的任何可行的军事干预，而避免西方军队踏上又一个阿拉伯国家的土地。
两天之后，法国在爱丽舍宫举行利比亚危机峰会，期间，法国总统萨科齐私下告诉美国国务卿克林顿和英国首相卡梅伦，法国战机正飞向利比亚海岸，准备执行联合国安理会决议。当时克林顿和卡梅伦皆未表示异议，于是法国空军在当天下午率先发起了盟军空中作战行动。在最初的攻击中，“阵风”战斗轰炸机——为展现立即效应——对班加西外围的政府军装甲车发动了攻击。
这场初始空袭凸显了利比亚空中作战行动的几个特点。与西方空军惯常的作战原则不同，打响利比亚空战时，盟军没有首先攻击利比亚空军，也没有试图摧毁利比亚综合防空系统，而是寻求立即产生地面效应。这场战争也是后冷战时期由若干欧洲国家空军发挥重要作用的首次盟军空战。
有人说，法英两国领导人是先斩后奏，在同其他盟国取得共识之前就在外交上和军事上先让这些盟国面对一个既成事实。但法国和英国认为，地面局势发展刻不容缓，需要立即行动，而只有空中力量具有即刻行动的能力。
利比亚海岸线上空的“阵风”
“猛禽”在哪里？
紧随法军发起的第一波攻击之后，当天夜间，美国海军和英国皇家海军分别从各自水面舰船和潜艇发射了112枚“战斧”对地攻击导弹，摧毁利比亚综合防空系统的重要节点和固定基地上的地对空导弹系统。这波巡航导弹攻击后，又有三个架次的B-2飞机攻击利比亚的重要机场。在重创利比亚防空系统之后，从英国雷肯希思英国皇家空军基地起飞的美国空军F-15E飞机、从德国斯潘达勒姆空军基地起飞的F-16CJ飞机以及美国海军陆战队的AV-8B“鹞II”垂直起降攻击机，在美国海军EA-18“咆哮者”远程电子干扰飞机的支援下，轮番对班加西外围的卡扎菲军队实施打击。“基萨奇”号两栖攻击舰距利比亚海岸很近，因此舰上的六架“鹞II”每个晚上可以飞行两个架次，舰载空中力量在该次空战的开始阶段展现出优势。
从“奇尔沙治”号两栖攻击舰起飞参加“奥德赛黎明”行动的AV-8B
在最初的攻击行动中，指挥与控制方面很混乱。根据法国官方的说法，各国的总参谋部指挥各自的空中资产，盟国之间协调飞行架次。实际上，是驻扎在德国拉姆斯泰因空军基地的美国非洲司令部主持了盟军的作战行动。北约于3月31日接手统率空中作战行动，指挥控制关系逐步清晰。至此，自愿联盟性质的“奥德赛黎明”行动变成北约指挥的“联合保护者”行动。
在首次空袭开始前两天，即3月17日星期四，时任美国空军参谋长诺顿·施瓦茨将军在国会作证。据报道，他预计需要有一周的准备时间才能落实禁飞区规定。而且，他预期F-22“猛禽”将在攻破大门作战中发挥重要作用。但是，这种最先进的战斗机终于没有在空战中露面，从而引起人们的广泛猜测。有几位美国空军退役将官认为，F-22的亮相会反衬出盟国飞机的陈旧不堪，为避免相形见拙的尴尬，才没有让F-22参战。不过，既然施瓦茨将军预计攻击行动需要这么长的准备时间，而且时任国防部长盖茨又把行动重点放在人员疏散方面，法国人在3月19日下午的行动无疑使盟国感到意外。结果是，美国来不及把“猛禽”派往战场，也没有时间考虑部署F-22飞机会对盟国产生什么影响。毫无疑问，“猛禽”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制空战斗机，但是盟军空中作战行动并不限于设立禁飞区，真正的挑战是如何影响地面局势的发展。在这样的环境中，AV-8B之类的飞机实际上也许更为合适。
尽管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有能力摧毁利比亚综合防空系统，盟军并未掉以轻心，果断应对空中威胁。3月24日，利比亚军队的一架“海鸥”（Galeb）喷气机飞越米苏拉塔上空。在它着陆后，法国“阵风”迅即将之摧毁于地面。另据报道，卡扎菲的军队曾经使用农用飞机轰炸米苏拉塔的储油罐，但这些都是个别事件。
被“阵风”炸毁于米苏拉塔基地的利比亚“海鸥”，这个机场上还有米-35武装直升机
三心二意的盟友
三月份的干预行动具体落实了美国、英国和法国领导人在前几个月设想的计划。这种新的友好协约关系在2010年就已显现。该年11月，英国和法国签订了预期在多个领域进行军事合作的条约，例如共同支持A400M空中运输机、两国舰载机相互使用对方航空母舰（此项合作现已不可行，因为英国收回了购买F-35C舰载机的决定，退而购买最初确定的F-35B）、核弹头的维护，等等。英国皇家空军“欧洲台风”战斗机和法国空军“阵风”战斗机之间的合作凸显了这种友好关系。英国国防大臣利亚姆·福克斯（LiamFox）说，与法国的合作是可行可取的，因为它符合两个关键的原则：愿意部署军力和愿意支出防务费。
利比亚作战期间，部署在同一基地的欧洲两风
与其前任总统希拉克不一样的萨科齐总统愿意加强法国与盎格鲁撒克逊国家的关系。在他的任期内，法国于2009年重返北约一体化军事指挥体系；但在军事干预利比亚问题上，他更倾向于赞成自愿联盟框架，只是勉强地接受了由北约指挥此次行动的决定。
法国空军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美国空军、英国皇家空军和法国空军组建了几个由三国空军军官组成的战略研究组。施瓦茨将军说，这种思想交流在于探讨“世界上最优秀的几支空军如何相辅相成，形成最卓越的防务能力。”这些合作关系在利比亚军事干预行动中展现了成果。尤其是，法国和英国在双座GR4“旋风”战斗机和“幻影2000D”战斗轰炸机上采用了混合机组。因此，当时的法国空军参谋长让-保罗·帕洛梅罗斯将军（Gen Jean-Paul Palomeros）在6月表示：“我可以告诉你们，与英国皇家空军合作，我们非常有信心。”
作战行动开始后一个月，美国总统奥巴马、英国首相卡梅伦和法国总统萨科齐共同签署了一封信件，再次显示这个三驾马车合作关系。三国的主要报纸都刊登了这封信件，藉以展现三国推翻卡扎菲政权的持续决心和联合阵线。该信件内容甚至超越联合国安理会1973号决议，它明确地指出：“不可能设想未来的利比亚仍由卡扎菲统治。”信件是在美国军方于4月初正式移交作战领导权并从作战行动撤出所有作战飞机之后公布的。随后，尤其是在美国，人们开始质疑在A-10“疣猪”战机和AC-130“炮舰”等美国飞机撤出作战行动的情形下，北约的空中行动能否成功。
尽管英国和法国愿意做出显著贡献，但是整个欧洲的情势杂乱无章。在利比亚问题上，北约国家基本上可分为三类：参加空中攻击行动的国家；限于执行实际上是非战斗性空中警勤的国家；以及根本不露面的国家。截至4月中旬，只有法国、英国、加拿大、比利时、丹麦和挪威等六个北约盟国执行攻击任务，试图影响利比亚地面事态发展。加拿大空军采取了特别快速的海外部署行动，有六架CF-18“大黄蜂”（另加一架备用机）和两架空中加油机于3月18日从加拿大起飞。据报道，加拿大战机在3月22日攻击了米苏拉塔附近的一个目标。
部署在意大利阿维亚诺空军基地的CF-18“大黄蜂”
有趣的是，荷兰空军曾经在巴尔干空战中打头阵，并且积极参与阿富汗空战，但是现在仅限于执行禁飞区规定。自2010年初以来，荷兰的政策似乎明显转向，也导致荷兰武装部队撤出阿富汗。相比之下，比利时飞机执行了各种军事任务。通常，这两个国家的作用恰好相反，荷兰军队往往采取比较积极的态度。现在，比利时积极参与，而且其自由派领导人盖维霍夫斯塔（Guy Ver hofstadt）在欧盟议会竭力游说采取空中作战行动。
意大利对此次空战只给予三心两意的支持。尽管它提供了七个空军基地，但是对此次空战的积极军事贡献却很有限，尤其在战事展开的初期。意大利同利比亚有广泛的经济来往，对于诉诸武力感到不安。只是在4月下旬以后，意大利空军才参与空中攻击任务，使用其拥有的各种精确制导弹药。在意大利空军的MQ-9“收割者”（原称“捕食者”B型）遥驾机实现初步作战能力之后，意大利能够向利比亚空战提供特种作战能力。
意大利空军的“台风”战斗机参加了“奥德赛黎明”行动初期的空中护航
但是，全球经济衰退对意大利财政预算产生严重影响。作为紧缩措施，意大利航母“加里波第”号在7月撤出战区。稍早一点，在6月下旬，意大利决策者们呼吁停火，显示了意大利对盟军作战行动的摇摆立场。但意大利人不能放弃参与塑造利比亚未来的机会，他们实际上是被迫参与作战行动的。既然是迫不得已，他们就试图缩减作战行动规模。
浏览几个没有参与作战行动的欧洲国家也很有意思，其中最主要的是德国。德国非常注重以北约作为其国家安全的基石，同时又不愿意让其武装部队参与任何军事行动（而这却是向盟军作战行动做出可信贡献的前提条件），这种两难困境很可能会继续存在。德国的历史包袱仍然对其防务政策有巨大影响，阻碍其采取积极态度。在可预见的将来，对于德国选民而言，使用武力仍将是一个敏感问题。但是，德国武装部队已在后冷战时代取得平衡发展，在最近十年更是如此。因此，德国已在若干空中和空间领域取得重要成果，其中包括合成孔径雷达卫星侦察/监视能力、战区弹道导弹防卫，以及利用本国研制的大量空射巡航导弹进行纵深攻击的能力。此外，德国还拥有若干专项作战能力，例如非常先进和业经证实有效的对敌防空压制（SEAD）能力。在1999年的“联盟力量”行动中，德国空军一支精干的SEAD部队（包括10架“旋风”电子战飞机）投放了多枚高速反辐射导弹，占该次行动中此类导弹投放总数的大约三分之一。现在德国选择不参与推翻卡扎菲的军事行动，从而失去了通过作战实效凸显德国空军新实力的一个机会。
德国空军的“旋风”ECR是欧洲为数不多的专业防空压制战机
同样有趣的是，新加入北约的国家也没有参加此次空战，它们是以前的华沙条约组织成员国，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拥有先进的F-16攻击机群的波兰。这些国家选择不参战可能有三个原因：缺乏作战准备，缺乏部署战机作战的资金，或者缺乏参战的政治意愿——第三个原因也许是由于美国国防部长盖茨对军事干预利比亚的不冷不热态度所造成的。东欧国家，尤其是波兰，注重与美国的目标保持一致，因此它们在2003年支持“伊拉克自由”行动。现在美国移交出其对“联合保护者”行动的领导权，波兰也许更不愿意参与此次作战行动。
波兰F-16是较新的52+批次，对地攻击能力很强
除了北约盟国之外，瑞典、卡塔尔、阿联酋和约旦也参加了作战行动。瑞典曾在1960年代初期派遣战斗轰炸机支持了联合国在旧称比属刚果的作战行动。此后至今，算是第二次派遣战机参加真实的作战行动。为支持利比亚行动，这个历来奉行中立的北欧国家派遣了八架JAS-39“鹰狮”战斗机，规定其用途仅限于空中警勤和侦察。至于阿联酋，据报道在5月1日，以前仅限于执行空中警勤任务的阿联酋“幻影2000-9”飞机携带了精确制导弹药和目标攻击吊舱，但是无法确定当时是否确实进行了攻击。卡塔尔则派遣了六架“幻影2000-5”飞机到克里特岛，并在3月25日随同法国“幻影2000-5”一起执行了首轮空中警勤任务，标志着阿拉伯联盟国家首次在利比亚空战中执行作战任务。
从意大利西西里西格奈拉基地起飞的JAS-39阿联酋“幻影2000-9”携带了PGM-500激光制导炸弹和目标攻击吊舱卡塔尔的“幻影2000-5” 总之，欧洲防务政治态势的离散分裂状态将继续存在，利比亚是这种政治现实的一个最新例子。在使用武力方面，各国的历史经历大相径庭。但是，利比亚战役恰如其分地显示，不存在一成不变的某个特定国家行为模式。谁会预见到比利时和荷兰的角色倒易?或者，甚至更出乎意料的，英国和法国会“重新建立”友好协约关系，尤其是在对出兵伊拉克的深刻分歧之后?回想2003年初，前任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就把欧洲分为新欧洲和老欧洲。但是分成这样的固定阵营并不能有助于问题的解决。就国内和国外政策而言，欧洲国家的贡献和随后的兵力派遣规模很可能取决于各国的历史经历以及具体作战行动的背景情况。因此，作为一个整体，欧洲不大可能为了某个特定的政治目的而动用其全部军事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