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KC-135“飞行加油站”飞杆操作员的自白

万磁王

原著：Tyler Rogoway

　　他们从事着整个美军最酷的工作之一，他们被人亲切地叫做Boom（指飞杆），他们就是“飞行加油站”里负责向饥渴的战机提供燃油的人。从飞越战区到为绝密实验飞机加油，做一名Boom确实是充满活力的职业选择。
　　你不仅能每天穿着“睡衣”（指飞行服）上班，还会拥有一间有着世界最美风景的办公室，KC-135“同温层油轮”和和KC-10“增程器”的机腹全景舷窗，足以让威利·旺卡的飞行玻璃电梯相形见拙。
　　本文中的Boom在退役时积累了近3000飞行小时，其中约1000小时花在了支援作战行动上。此外，他还兼具空中加油教官和考官资格，拥有9枚空军奖章和一枚航空成就奖章，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先后完成了十几次部署。今天他给我们带来了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故事。

KC-135“同温层油轮”和和KC-10“增程器”的机腹全景舷窗，足以让威利·旺卡的飞行玻璃电梯相形见拙

万磁王

当第二架飞机撞击世贸中心后……
　　当第二架飞机撞击世贸中心后，我们基地升级到5级警戒状态，基地被封锁，所有加油机机组都被送往回家收拾行李和抓紧休息。当晚10点左右，第一批机组接到了开始作战部署的命令。
　　2001年9月12日凌晨02时30分，我的加油机从位于美国中部的基地起飞，前往加拿大鹅湾建立一条空中桥梁。对于那些没当过兵或没听说过这个术语的人来说，“空中桥梁”意如其名，就是一条能让战斗机和轰炸机能尽快飞到任务区（AOR）的航线。这次，他们的任务区在阿富汗周围，并且最终会进入阿富汗境内。

美军建立的进入阿富汗的空中桥梁之一

　　加油机会沿途部署在鹅湾、冰岛、米尔登霍尔英国皇家空军基地等基地为战斗机和轰炸机补充燃油，让他们一路直飞到中东地区。在完成了一次空中桥梁任务后，我的加油机被部署到波斯湾一个遥远的小国家——巴林，这里也是美国海军第五舰队的驻地。
　　对我来说，巴林并不是海滩和棕榈树的天堂之地。我们第一次降落这里时只看见一条跑道和一座建筑，就这么点东西。士兵们已经为即将抵达的机组搭设好临时帐篷，让他们在执行满负荷作战任务之前能得到休息。这里的一些加油机已经执行过进出阿富汗的单程三个半小时任务，而且是完全避开伊朗领空飞行的。
　　当时这个巴林基地还是保密的，仅分配有一个基地代号，我们把它称为Q基地。我们稳步而缓慢地建设Q基地，后来我们住在这里已经很舒服了，没有了身在遥远异国他乡的感觉。我们甚至拥有一个高尔夫球场（当然完全用沙子堆的）以及自己的私人海滩，尽管那里有铁丝网禁止任何人在波斯湾游泳。
　　因为这里靠近伊朗，所以我一直担心加油机因不小心飞入伊朗领空而违反国际法，这可能导致伊朗人向我们发射导弹，抑或造成重大国际纠纷。幸运的是我们基地部署了“爱国者”导弹连以防万一。在接下来的两到三个星期，我们每天都出任务。在我们不飞行或不睡觉时，我们也会参加基地建设，帮助“红马”们（RED HORSE——快速工程部署重型作战维修中队工程师的缩写）堆沙子。

万磁王

我在阿富汗见到的最酷的事儿是……
　　我在阿富汗见到的最酷的事儿是一架加油中的F-16直接扔掉副油箱，转身去支援地面部队。当时加油机正与两架F-16一起进行例行巡逻任务，我们在F-16的任务区上方盘旋，他们需要燃油时自然会爬上来加油，这是很普通的任务。
　　就在一架F-16吊在飞杆下面加油，另一架在排队等待时，一位联合战术空中控制员（JTAC）为地面部队呼叫近离空中支援，这支部队正遭受密集火力的攻击。飞杆下面的F-16立即断开连接，张开减速板快速拉开约30米，抛掉副油箱，打开加力如离弦之箭般脱离加油编队。另一架F-16继续对接，完成加油后也扔掉了副油箱，带着外挂武器加入战斗。

我在阿富汗见到的最酷的事儿是一架加油中的F-16直接扔掉副油箱，转身去支援地面部队

　　由于F-16们的内油不足以支撑他们返航，所以我们直接飞到地面部队上方，在F-16向敌人投弹时就在上方等着他们。后来，从巴格拉姆空军基地紧急起飞的A-10赶到现场，彻底清除了敌人。两架F-16跟着我们一路回到卡塔尔，降落时加油机的剩余燃油已经低于4.5吨，大约只能维持一个小时飞行（KC-135每小时要烧4.5吨燃油），而最低预警值应该是11吨。
　　在这些日子里发生的其他事情也很疯狂：一架加油机遇到了一架战伤F/A-18，加油机输送的燃油就直接从F/A-18的油箱破洞里流走了。于是KC-135就与F/A-18一直保持着对接状态，在三个半小时的返航中不断地喂他，直到F/A-18的内油能足够飞到阿联酋的基地。

万磁王

萨达姆和他的儿子们必须在48小时内离开伊拉克，否则将在“在我们选择的时刻”面临战争……

布什对萨达姆的最后通牒拉开了伊拉克战争的序幕

　　2003年3月17日，布什总统发表了他的著名演讲，给萨达姆和他的儿子们下了最后通牒，要求他们必须在48小时内离开伊拉克，否则将在“在我们选择的时刻”面临战争”。此时我正驻扎在卡塔尔不断扩张中的乌代德基地，这里聚集着你能想到的所有型号的战机，其中有的型号至今仍保密（坎大哈野兽？）。我记得当时我参加了一次中队会议，行动小组指挥官告诉我们“打电话时说话要小心，不要提到这里的黑飞机和基地的其他敏感东西。”由于我们已经处于入侵行动前的持续戒备中，所以基地的紧张气氛在不断增加，而同时我们还要执行单程三个半小时的阿富汗任务。这是在短短几年里，我第二次看到美国进入全面战争状态。

部署在乌代德基地的F-15E和F-117，远处还有一排F-16和“狂风”战斗机

万磁王

　　当地时间3月20日午夜至凌晨一点间，加油机们出动了，但这次不是向东飞向阿富汗，而是向沙特北方边境前进。战争首夜让人心惊胆战，这里不像阿富汗，在那里你能遭遇的最大威胁就是塔利班的便携式防空导弹。这里是伊拉克，伊拉克空军和防空网络仍然健在。在战争命令下达之前，我们已在沙伊边境的沙特一侧规划了几个空中加油轨道，加油机群按900米的垂直间隔分散到5400米到9400米的高度中区。这次作战行动的规模和复杂性让我震惊。
　　但这次作战行动将不同于以往，也和我们接受的标准作战训练大为不同，这次作战标志着美国空军史上首次加油机进入敌国领空作战。一般来说加油机属于不会飞入敌国领空的高价值飞机（HVAA），这个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还包括预警机、联合监视与目标攻击雷达系统（JSTARS），“联合铆钉”侦察机、“眼镜蛇球”侦察机等。之前还没有一架加油机飞入过伊拉克境内，而现在我们要和许多受油机一起飞入敌方领空。

战争开始后，加油轨道（蓝色圈圈是战前轨道，紫色圈圈是战时轨道）也直接推进到了伊拉克境内

万磁王

　　在我们飞向伊拉克境内的新加油轨道时，关掉了无线电保持静默，遵守着隐蔽规定。我们在巴格达以南仅仅80公里处绕圈，在黑暗的夜空中等待这战争迹象的显现，然后它就显现了。和我们同时起飞的乌代德F-117“夜鹰”隐形战斗机们开始向巴格达市中心投弹，企图在战争首夜干掉萨达姆。这时距布什总统的“48小时”演讲几乎整整过去了50小时，真正的乐子开始了……

这次作战标志着美国空军史上首次加油机进入敌国领空作战

万磁王

在夜间给F-117和“那些不能谈论的飞机”加油，还不准开灯并保持无线电静默……
　　我在空军服役的头几年，很幸运地为F-117“夜鹰”加过几次油，但都是在白天进行的。在夜间加油完全是另一码事，要知道在白天给隐形飞机加油压力已经很大了，如果你刮坏了机受油插座周围的雷达吸收材料涂层，那么返回基地后就要被打屁股了，因为你破坏了这架飞机的隐形能力。现在我们要在夜间给F-117和“那些不能谈论的飞机”加油，还不准开灯并保持无线电静默。受油机飞到汇合区域就能得到足够的燃油，就能返回基地重新加油装弹，并再次出击。我们全力以赴保障着作战行动。

在夜间抹黑干活就只能依靠夜视镜和加油嘴照明灯了

万磁王

　　一般来说，我们在作战时会明确获知受油机的详细信息，包括型号、呼号、预定加油量等。但今晚我们得到的命令是“等待着直到出现BINGO”（返回基地所需的最低安全油量），然后才能RTB（返回基地）。为了保持战区的加油机密度，有些加油机机组甚至把剩余不多的燃油加给其他加油机，然后返回基地跳上另一架已经加满油的飞机，赶来再次加入战斗。这是一次令人兴奋的和高要求的空中加油作战。
　　在那个三月的晚上，我看到了一个令人难忘的景象。停泊在波斯湾的军舰发射的“战斧”巡航导弹从低空飞过攻击巴格达市的目标，我们在城市以南80公里的地方绕着轨道飞行，能看见正在爆炸的火光，这情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在那个晚上，隐形飞机和F-16、F-15乃至整个空军，摧毁了伊拉克空军和伊军沿波斯湾和科威特边境的防御设施，使海军陆战队能向北推进并开始敲打伊拉克陆军。这场发射与爆炸的烟火秀简直就是超现实的，原来暴力行动也能如此好看，那晚的景象将永远留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战斧”巡航导弹击中巴格达市区的目标

　　震慑作战结束后，加油机就伊拉克境内部署了下来。现在伊拉克空军几乎绝迹了，我们也没怎么遭遇高射火力，可以轻松在伊拉克全境飞行，直接飞到正在执行轰炸或巡逻任务的F-16、F-15和A-10战斗机上方给他们加油。他们要做的仅仅是向上爬升3000米与加油机对接，而不用像之前那样离开战区飞上80~160公里才能加上油。F-15E“攻击鹰”的飞行员们在这段时间里创造了持续滞空时间纪录，全靠加油机在战区7x24小时的直接支援。
　　在伊拉克上空，我的加油机遭遇的唯一一次射击是在给一队重载A-10加油时，当时加油机下降到4500米高度以下为他们加油，结束后我们会继续爬升到7600米的加油轨道。此时有伊拉克人向我们射击，但没有击中，A-10迅速脱离编队把他们从地表上抹去了。加油机的飞杆操作员会把飞机上的所有降落伞防弹背心铺在工作舱地板上，以抵御轻武器、高射炮，或者走运的便携式防空导弹，其实这只是聊以慰藉罢了……

万磁王

绝密飞机也需要加油……
　　绝密飞机也需要加油，同样需要跟在KC-10和KC-135加油机的飞杆下方获得燃油，但这个过程却有点不同。
　　爱德华兹空军基地有两个加油中队：第445现役中队和第370国民警卫队中队。第445中队支援测试试飞，第370中队支援研发试飞，而且两个中队会根据任务需求和工作量共享飞机和机组。
　　当两个中队都无法满足爱德华兹空军基地试飞工作的空中加油需求时，爱德华兹就会从全美各地的现役和国警队加油中队中邀请一支中队来此执行为期2周的临时任务分配，受邀中队一般会派出两架飞机和机组人员。当然这种情况只会在爱德华兹相当忙碌时才会出现，一般是有新机进入全面发展测试阶段，如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的F-22和如今的F-35。
　　我的第一次爱德华兹临时任务分配是在本世纪初，最后一次是在2006年。在任务期间我们归第445中队指挥，所有飞杆操作员都需要获得接触最高机密的授权而不是临时授权（飞杆操作员在执行这样的统一作战行动计划（SIOP）时都需要获得最高机密授权或临时授权）。我在离开基地前往爱德华兹时期待着能为F-22加油，至少材料上是这么说的，但当我抵达后才发现他们并不会明确说出受油机的型号。如果按照飞行计划加油机的轨道在“盒子”区（51区周围的受限制空域）内，那么很有可能你会带着一名保镖一起飞行，他的任务就是监视你。在这种任务中你很有可能会亲眼看到之前也许只被几十人看过的绝密飞机，当绝密飞机浮现在飞杆下方时，你会很兴奋的。

KC-135再给F-22工程研发样机加油，这架马赤空军基地的KC-135也是通过临时任务分配才来到爱德华兹的

万磁王

　　在这种为期2周的任务中，我们在每天的早晨或夜间飞行约3-4小时，最后在第二周的星期五离开爱德华兹返回基地。如果你足够走运能目击黑飞机，那么第445中队的指挥官和首席飞杆操作员会颁发一个加油机黑色世界臂章给你，这个章也被称为“星期五章”或“士气章”。我在2002年得到了这么一个臂章，作为一名新晋Boom教官在返回基地后就受到了其他Boom们的妒忌。我们机组每人还获得了一张接触机密信息的认证书，就放在各自的“机密”袋中。我们返回基地后，这些证书就被贴在绝密SIOP简报室里展示给大家看。我第一次看到这种51区配合任务的证书时注意到了上面有六颗星，其中五颗代表“5”，另一颗代表“1”，你能在许多51区秘密计划臂章上看到这样的星星。可惜我不能向你展示这些证书和臂章。臂章反面绣着一个幽灵（来自漫画《间谍大战》的角色），还有一句口号：“没有人能离开加油机的支援独自作战……没有人！”（NKAWTG...NOBODY）。

这是一个51区士气章，看起来是F-22隐形飞行测试，可以看臂章上的6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