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苏联空军：1941-1945

万磁王

　　  苏联空军的远程轰炸机力量被重整为远程航空兵（缩写为ADD），直接置于最高统帅部大本营的指挥之下。远程航空兵的轰炸机被用来攻击敌人后方的纵深目标，但由于战况紧急，它们主要还是被用于支援地面作战。
　　  另一项改革措施被委婉地称为“单一首长制”，该措施的实施终结了政治军官（政委）对作战行动的最终决定权。相反，新的指挥体系更依赖军事主官。不过，这并没有削弱苏联共产党对空军的领导，各级部队中仍有党委和宣传机构，不过它们的主要作用是鼓舞士气，并向普通官兵解释为何而战，但不再插手对作战行动的规划。苏联空军还采取了其他措施以提振士气，如对表现优异者予以表彰，并给在战斗中证明了自身能力的部队单位授予“近卫”荣誉头衔。近卫军部队往往能获得更好的装备和素质更高的人员。

采用冬季涂装的伊尔-2M强击机，机身上写着“向图瓦人民代表致敬！”图瓦是位于俄罗斯南西伯利亚地区的一个自治共和国

　　  1943年，诺维科夫再次提高了空军团装备的飞机数量，这次增加到了40架飞机，因为指挥员和飞行员对指挥技巧和武器装备更加精通了。如前文所述，在库班的战斗行动中，苏联空军解决了自身存在的许多战术缺陷，大型编队也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天空中。在地面上，坦克集团军和骑兵机械化集群被分配了歼击机师和轰炸机师，以支援前者在德占领土纵深的机动作战，这也成了库尔斯克战役结束后苏联红军作战的普遍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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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
　　  虽然战争伊始苏联空军装备有数量巨大的飞机，但技术上的落后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例如，许多飞机没有配备无线电，这就使飞机间的协同战斗颇为困难。苏联空军也缺乏其他能维持其运作的基本保障兵种，如几乎没有气象部队，而天气预报对于飞行安全是至关重要的：云层会遮盖目标，风况会影响燃料的消耗率，雨雪会使飞行困难，高温会导致异常的飞行条件，等等。
　　  苏联空军在重组过程中，专门创建了一支气象部队来处理这方面的问题。苏联空军还装备了更多的无线电设备，不仅是在飞机上，还建立了地面无线电测向网络，这改善了苏军飞机的导航情况，可以让飞机在不太理想的天气条件下飞行。

美制SCR-268防空火控雷达，苏联人曾对这款雷达进行仿制

　　  战争早期，苏联空军的另一大缺陷是导航不良。空军部队经常无法找到为他们指定的目标，战斗机经常无法与它们应该护航的轰炸机建立联系。对此，苏军提升了导航训练的难度，为野战机场各单位分配了高级导航人员，并在地面上建立了一套导航控制站系统。苏联空军还研制了新型重磅炸弹，提高了命中目标的概率。所有这些措施都有助于打造一支可以在现代化战争条件下进行战斗的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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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
　　  1941年，在德军的打击下，苏联空军的后勤系统濒临崩溃，不过他们迅速采取了应对措施。8月，成立了苏联空军后勤司令部，该司令部的基本单位是“航空兵驻扎区”（Area  Basing Region，缩写为RAB），此类单位可在机动作战中发挥作用。每个航空兵驻扎区都是围绕着数个机场勤务营而成立的，能够为多种型号的飞机提供保障支援，最多可以为整整一个空军军的飞机提供保障支援。航空兵驻扎区在编制上还下辖各种基建和维修分队。
　　 苏军的空军基地修建在前线后方15至30千米处，由航空兵驻扎区负责维护。在空军基地后面是额外的支援单位，再后面是进行大修的机棚和储存物资的仓库。

苏军后方基地单位的编制情况

　　  在发起地面进攻战役之前，工兵部队将修建支援空中部队的机场。一旦达成突破，航空勤务营将跟随地面部队一同向前推进，随时改装落入苏军手中的机场，然后苏军飞机将降落在这些机场上，并以这些机场为基地展开战斗。通过确保空中掩护力量不断向前发展，可大大帮助苏军维持进攻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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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生产
　　  如下面的表2所示，整个苏德战争期间，苏联的飞机产量始终比德国的飞机产量高。对德国空军来说，让情况变得更糟糕的是，为他们生产的飞机还必须分出一部分来对抗西欧和地中海战区的盟军。
表2. 1939至1945年苏德两国的飞机产量

　　注：表中的数字不仅包括新生产的飞机，还包括已修复并重新投入使用的战损飞机。此外，苏联通过租借法案从美国和英国接收了数量庞大的飞机，包括11594架战斗机和对地攻击机，3770架中型轰炸机。表中的问号（？）表示数字未知。
　　  德国工业生产的许多缺陷都可以追溯到战前的决策。例如，德国空军的规划人员曾预期，战争只会持续较短的时间，因此他们未能为长期生产提供工业装备。某些接近过时的机型的生产仍在继续进行，因为人们相信，当把生产线改为制造更新型的飞机时，战争就会结束。哪怕是到了后来，德国仍在生产接近过时的飞机，因为改造生产线会耽误时间，进而减少向前线部队交付飞机的数量。例如，德国空军选择继续生产Ju  87“斯图卡”俯冲轰炸机，而不是性能好得多的Hs 129对地攻击机，只因为其地面部队迫切地需要战斗支援飞机，容不得一点耽误。
　　  在战争中后期，严重制约德国空军的另一个决定性因素是它在战前将相当一部分精力放在了中型双发轰炸机上。德国空军原本打算将自身打造为一支攻势空军，其快速中型轰炸机最初能够正面对决敌人的截击机。虽然德军在“不列颠之战”中失败了，但这被视为偶然情况。然而，到1943年，面对欧洲周边地区不断增长的盟军空中力量以及不断轰炸德国本土城市的盟军轰炸机，德国空军的压力倍增，可谓是到处都需要战斗机，但仍然远远不够。因此，德国空军被迫从东线和地中海战区撤出双发中型轰炸机，在本土作为截击机使用，从而放弃了在前线与苏军和英美盟军的空中力量争夺制空权的机会。

二战期间苏联通过租借法案获得的美制A-26攻击/轰炸机

　　  直到1943年2月德军在斯大林格勒战败，其规划人员才开始认真考虑如何打一场全面战争。即便这样，也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实现大规模生产，但到那时早就晚了三秋了。除了实力不断增长的盟军空中力量之外，德国空军还不得不面对油料短缺的问题，这些问题导致飞机停飞，训练瘫痪。1944至1945年间德国生产的大部分飞机因缺乏油料而很难得到飞上蓝天的机会。
　　  反观苏联方面，大规模生产不仅让前线拥有了更大的飞机数量优势，而且还增加了空军预备队的数量。苏联空军每架损失的飞机都可以得到补充替换，苏军最高统帅部大本营也能保证有足够数量的空军师和空军军投入到主要的进攻战役中。所有这些都表明，打造一支强大的空军必须有相应的工业基础。

位于古比雪夫的苏联飞机厂正在生产伊尔-2强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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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术与训练
　　战争爆发之初，苏军战斗机飞行员使用的是由三架飞机组成的“V”形编队（这里的“V”在苏联空军中也被读作“Vic”），包括一架长机和两架僚机。不过，他们很快就改为采用类似德国空军使用的“双机-四机”编队战术（即所谓的“四指”编队战术）。在该编队战术中，基本飞行单元是两架飞机组成的“对”（德语为“Rotte”），其中一架是长机，另一架是僚机；两个“对”组成一个“群”（德语为“Schwarm”，相当于飞行小队），每个“群”的四架战机所组成的四机编队在空中的形态颇似张开的手掌除拇指外的四指；三至四个“群”形成一个“组”（德语为“Gruppa”，实际上相当于飞行中队）。“对”的长机会在僚机的掩护下发起攻击，然后继续；或者是一个“对”发起攻击，另一个“对”提供掩护。

苏联空军采用的“双机-四机”编队

　　  在战争的前两年，由于指挥控制体系的崩溃，苏联空军很难将大型空中编队整合在一起。大型编队会引来德国空军的拦截机，而且失败的风险很高，同时最终只能完成很少的任务。1941年时，苏联空军的解决方案是派出许多小型编队突入敌方空域，从而让德国空军的拦截能力“过载”。苏军的轰炸机只在夜间飞行，以避开德军的拦截。苏联空军采取的这些措施固然降低了战斗的效率，但同时也减少了损失，另外可以让飞行员和机组人员获得经验。
　　  苏军战斗机使用的是“一域多层”编队战术，一个编队在低空或中等高度飞行，其他编队在更高的高度飞行。当敌人攻击飞行高度较低的编队时，飞行高度较高的编队会向下俯冲与敌人交战。高度、速度、俯冲攻击和火力的结合是空战的决定性因素。苏联空军也装备了专用的对地攻击机（强击机），如伊尔-2“斯图莫维克”。这些飞机一波又一波地空袭德军的团和师，攻击敌人的前线部队和后勤补给纵队。

苏联空军的“组”（相当于飞行中队）

　　  苏联空军的大多数空中行动都是用来支援地面攻势。担任进攻任务的方面军下属的空军集团军将得到从大本营预备队中调拨的其他空军师和空军军的加强。这需要开展广泛的协调工作，包括建立共同的陆军和空军指挥所及通信网络。苏军的空袭活动分以下三个阶段进行：
　　 （1）战斗机在前线的关键地段上空夺取制空权。
　　 （2）强击机为突击部队提供支援，同时轰炸机轰炸敌人的后方目标。
　　  （3）所有的空军部队继续发起进攻，攻击撤退的敌军，阻止他们重新编组。采取的措施可能包括空中封锁，用空中力量切断敌人的通信联系，阻止敌人使用空运进行补给，等等。
　　  在1943至1945年间，这些战术被证明越来越有效，因为它们非常适合苏联红军的“大纵深”作战理论。苏军航空兵不再只是作为“飞行炮兵”增加火力，它已成为整个战役兵团的重要组成部分，最终目标是在整场战役中消灭敌人，而苏军在1944年夏天发起的战役基本实现了这一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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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空军的对手——东线德国空军
　　  在1941年的“巴巴罗萨行动”中，德军共派出三个航空队为地面部队提供支援，分别是第1航空队（支援北方集团军群）、第2航空队（支援中央集团军群）和第4航空队（支援南方集团军群）。还有来自部署在挪威的第5航空队下属的飞行部队支援轴心国军队在芬兰战线上的行动。在莫斯科战役期间，德军将第2航空队的大部分兵力调往地中海战区，旨在攻击英国在马耳他岛上的坚固阵地，并支援在北非作战的隆美尔将军（此时尚未晋升元帅）。

苏联空军诺曼底-涅门团装备的雅克-3战斗机，照片摄于194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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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2年，德军第4航空队因进入高加索地区作战而得到了加强。为支援陆军中央集团军群作战，德军还成立了“空军东部军区司令部”，并于1943年7月在行政上升级为第6航空队。在1942年，德国空军仍然可以集中起足够的兵力在俄罗斯南部地区上空夺取制空权，以支援轴心国在高加索地区的进军。1942年晚些时候，德国空军承诺会向斯大林格勒包围圈内的第6集团军空运补给物资。1943年，通过将所有的空中力量集中在苏德战场中部地区，德国空军在库尔斯克突出部暂时获得了空中优势。不过，短短几周之内，面对苏联空军不断增强的实力，德国空军越来越多地沦为“救火队”，为在地面上被苏军碾压而过的德军部队提供紧急空中支援。
　　  1943年年底，第4航空军成了一支独立的“战略轰炸部队”，准备开展“铁锤行动”，这是德军计划的一项针对苏联战争工业的空袭活动。然而，当“巴格拉季昂行动”（即白俄罗斯战役）中苏军地面部队攻占了德军轰炸机的部署基地后，“铁锤行动”被迫取消。
表3. 苏德两军主要机型性能对比

　　  到1944年中期，德国空军已经无法再对苏联空军构成有效威胁了。虽然德军在东线仍然拥有2100架飞机，但其中只有500架是战斗机（相比之下，1941年德军在东线战场上拥有1000多架战斗机）。德军的大多数战斗机都被撤回本土，以抵抗对德国开展战略轰炸攻势的英美轰炸机部队。除此之外，德国空军还饱受石油短缺的困扰，这几乎使德国空军的作战能力瘫痪。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苏军对天空的掌控越来越势不可挡。实际上，东线战场上的德国空军部队已沦为第三帝国其余战区的“空中预备队”，这种情况注定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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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克柏林
　　  1944年6月22日，苏联红军发起了“巴格拉季昂行动”，向白俄罗斯地区的德军发起了进攻，并基本消灭了德国中央集团军群。苏联空军全力支援了这次战役，共出动了超过13000架飞机。根据战术条令，苏联空军首先扫清了天上所有的德军飞机，然后支援地面部队突破德军的防线，最后参加了对残余德军的追歼，为向西推进的苏军机动兵团助力不少。与此同时，苏联空军还成功地攻击了德军的预备队和后勤系统，使德军无法展开机动防御。正如在库尔斯克战役中那样，苏军不再仅仅拥有飞机数量上的优势；相反，正是指挥控制体系和战术的改进才使得苏联空军成了一支决定性的武装力量。

1945年，纳粹德国首都柏林上空的一队伊尔-2M强击机

　　  在苏军地面部队和苏联空军的协同下，“巴格拉季昂行动”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在接下来的一年里，苏军将一路向西，直捣柏林，苏联空军也将彻底统治东线的天空。从1941年那段黑暗的日子起，苏联空军走过了漫长的道路，终于达到了其光辉的顶点。